四六 月夜之食(1 / 2)
十月十五。万事顺遂。
也算是初冬了天黑得早新立成的总舵半掩在坡岭山林间光亮自密竹间漏透而出时已是斑驳稀虚就着寒冷到来前最后一批秋虫悲鸣还是向夜行人催出一阵阵瑟冷诡秘的错觉。但对于宋客而言这些丝毫都不紧要。黑暗或光明于他而言并无差别。
他的眸子里依然能映见满月的华辉可光亮却已达不到眼底。一张年轻的面孔上木木然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有身边人靠过来时他才将唇际稍许扯动。
娄千杉的手挽在他臂上似小心扶佐着他又似娇然依偎着他。“该不会——这个新总舵还有些什么机关吧?阿客你可要将耳朵竖着。”她低声向他巧笑。
宋客脸上露出温柔之色与她喁喁低语如所有恩爱夫妻的模样。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归宁宴”没有请宾客外人不过是“自家人”的一顿酒饭。人都进来之后夏琰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一点……失落。因着这些日子多是沈凤鸣在操心这宴席他都忘了——除了娄千杉与宋客就连宋然也是要携着夫人前来;而这边沈凤鸣与秋葵挨在一道总共七人竟唯有他——是独自一个的。
这丝寂寥其实也并不算什么在他心上萦萦一转便腾散去了。只是面前那些笑靥和眉眼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却总在他脑中闪烁出些记忆与形状聚合起上一次也是在黑竹总舵——在金牌之墙的最后一晚为沈凤鸣死中得生庆祝的那一席简单的酒——那个还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儿。
所以他与宋然点头致意之后便干脆不作言语了。
“鸣哥哥。”娄千杉一进来便先叫得亲热“当真多谢你肯这么快就邀我们过来了。我夫君——宋客你们都认得的我就不说啦——这一位是我夫家的长兄宋然他现在在太学里担职——这是嫂夫人。”便又回过头来“阿客大哥嫂子——这是鸣哥哥虽然不是亲哥哥但一直都如我亲兄长般——我父母没得早要论有什么人亲的也便只有鸣哥哥了。正好这回我们从淮阳搬来临安将来可要越发多走动。”
说话间入了厅里屋中酒菜早已备好那宴桌自有一番机巧表面看不见端倪但杯盘碗盏下细看浮着一层雾气近了尚有蒸热之感羹菜置于其上虽门外丝丝风冷竟依旧如温如新。
娄千杉既如此说两边便互致意作礼沈凤鸣与宋然如头一遭见般见过了便待请众人入席。宋然却不肯落座道:“前几日家妇同阿客、千杉才刚到了临安我与他们安顿了才听千杉说前番在洞庭全赖了凤鸣公子、秋姑娘二位她才得以将杀死我三弟的凶手杨敬活捉押回了老家。我父亲和家中长辈还有阿客一道在三弟的灵位前拿他祭了如此方稍许告慰阿矞在天之灵今日既见凤鸣你二位宋然必要先替宋家上下谢过。”言罢便待行大礼。
他与沈凤鸣算得是“亲家”相见本是平辈大礼沈凤鸣当然不肯受忙伸手去扶。宋然力甚温软如他人这般看着不着痕迹可沈凤鸣一抬他手臂竟未抬动他愣了一愣才意识到——黑竹之执录当然不是常人若执意要拜随意一拦如何又拦得住他下意识手上用劲两个竟顿然相持不下。
那一边宋然的夫人跟着夫君自然也要拜倒秋葵亦去拦她这宋夫人倒似不会什么武功可秋葵今日也已不比往日两个毫无内力的女人倘用起蛮力来也是别样麻烦;再往后瞧宋客、娄千杉理应也是要跟着长兄行礼的都待要动夏琰已觉礼节客气之事若反弄得僵了越发不好看连忙咳了一声“好了你们不是算一家人了么?恩啊怨啊的原都不必那么讲究了。”
宋然听他出声才肯罢了便算了个半礼两下里客气着才落了座。
酒过初巡认识不认识的才相互看了个清楚。秋葵是头一次见宋然见他眉眼清煦自有一番文人风致倒也暗自在心里赞赏又见他身边的夫人比他似乎小过几岁生得十分恬然素美装束也清淡好似画里写意的人儿而那垂目替宋然斟酒的模样不知不觉又见出了小女子的依慕之态如将那容颜滟光都收敛起了几分绝不至喧夺了任何人的主反越发衬得身边的男子沉稳静逸不免叫人更要高看她夫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