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机械降神Metaphysica（1 / 2）
“你……为什么能穿过我设置的绝对缺陷结界！”达莉娅对着那位银发女孩吼道，在她眼里，这道结界是绝对的屏障，是人类最初的大魔导师艾尔蒙特利·德·劳伦斯的遗产，即便是那个吸血鬼真祖的因特蒂·阿鲁卡多，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破这堵壁垒。
可眼前这个女孩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跨步进来，仿佛跟推开一道半掩着的木门一般轻松。
“绝对与缺陷，看来你过于看重前者，而忽视了后者呢。”她向达莉娅解释。
“不可能……你……”达莉娅自然知道绝对缺陷结界有着怎样的特性，但如果眼前的女孩符合解开这道「锁」的条件，那不就意味着……
然而，对方没有再回应她。
翠绿色的光辉自眼瞳中迸发，少女低吟着，宛如修女向神明献上祈祷。
“「同步、同步、同步——同步完成，最终同步率，91.3%」。”
“「启动、启动、启动——启动完成，全机能启动率，49.7%，检测到多项武装缺失，重新评估修复期望」。”
“「虚空中核连接，请求中枢进行数据协调——连接、连接、连接——连接失败，切换为个体模式」。”
“「Code Name：Upsilon，自检通过，登录完毕——Metaphysiit 设置完成」。”
机械式的吟诵结束了，翠绿色的巨大魔法阵自少女的脚底下展开，魔素的粒子在她周身有规律地亮起，宛如夜空中排列好的星辰。
“「Observed Wavellite」！”（洞察的银星石）
银色的魔法阵在达莉娅手上亮起，但下一秒便如细沙般消散。
“分析……不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类、矮人、吸血鬼、巫妖、精灵、龙种，乃至高居天空之外的幻翼种与潜于幽海的莱茵种，这个世界上能使用魔法的智慧生物虽不算少，但也绝没有达到数不胜数的地步。
世界的历史向前推进已有一千八百余年，人类自以为已经将所有拥有高度术式适应性的生物纳入到自己的「知识」里，可站在达莉娅眼前的这位少女，却不属于上述任何已知的种族。
面对那样活生生的「未知」，达莉娅的内心首次滋生出了恐惧。
“艾蕾……”
和什么也感知不到的达莉娅不同，在拥有「Analyse」的蕾布莉安眼里，世界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术式、术式、术式术式术式，覆盖视野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术式重影，以那巨大的翠绿魔法阵为中心，空间似乎坍缩成漆黑的球体，那之中，术式的深渊正伸出双手，侵蚀着蕾布莉安残存的理智。
瞳仁中的明蓝色消散了，「Analyse」被强制解除，明明之前精神过载得那么严重，天生异能都不会自主消失。仅仅只是看了那术式的漩涡不过数秒，蕾布莉安便险些发疯。
比起蕾布莉安，什么也看不到的达莉娅可能更为幸运，因为在那一瞬间，蕾布莉安所能理解的事只有一件。
这个世界上，有着身为「人类」的她们，永远无法企及的「智慧」存在。
“个体编号：尤普希隆，应该算是我正式的名字吧，但我为自己起名为莉尔，其意为中空的虚无之核，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这样称呼我。”莉尔做完自我介绍后，朝达莉娅微微颔首。
“至于我究竟为何物，很遗憾，重要的记忆片段尚有残缺，暂时还不能得出确切的答案。”
“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达莉娅放弃了对莉尔的探查，她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即使没能直观地看清对方的实力，但她也得出了与蕾布莉安无异的判断。
从那身高不足一百五十公分的娇小身躯中散发出的压迫感，足以与位列真祖的因特蒂·阿鲁卡多匹敌。
达莉娅咬着嘴唇，事到如今，思考莉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已是徒劳，重要的是，在这之后，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她是来妨碍自己的话……
“很简单，我是来确保个体·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的生命安全，为确保目标确实达成，还请你解除覆盖在此空间坐标上的结界魔法，同时自主离开。鉴于自机的武装损坏率已超过50%，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使用暴力手段，所以……”
“少开玩笑了！！”达莉娅的怒吼打断了莉尔的缺乏起伏感的话语。
端庄的面庞逐渐扭曲，恐惧、不解、疑惑、困恼、无力，复杂的情感糅合在一起，化为了人类最原始的冲动。
愤怒。
“自主离开？这种事、这个时候——明明只差一点我的计划就能实现，明明只差一点，人类的革新将迈出第一步。我以我全身的心血密谋数十年的夙愿，怎么可能仅仅被你的一句话全盘否定掉！”
原本绝佳的局势被意外的因素搅乱，达莉娅揪着自己的头发，克制住自己抓狂的心绪。她特地与心图不轨的「冥界领域」做了那样的交易，就是为了排除莱布拉·伊奎特带来的不稳定影响。自己都计划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还是不能一直如愿以偿？
她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蕾布莉安，后者还在因为精神感应力透支而痛苦不堪。
「浪费」，这是达莉娅给蕾布莉安做出的评价。同为天生异能的持有者，达莉娅与宇白碧都已经跨出了「非人」的一步，而作为这个世界仅有的被选上的六人之一，作为堪称最强天生异能「Analyse」的主人，却弱得那么不像话。达莉娅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不入流的「渣滓」，会有如此强大的「存在」去帮助她？
“这是，你拒绝协助于我的宣告么？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意图，那么我便有启动战斗模式的必要——”
“「dum Detonator」！”（爆裂的刚玉石）
赤红色的爆炸以莉尔为中心绽放，呼啸的风压吹动着达莉娅的长发，她用行动压抑住自己的动摇，既然没有协商的可能，不论胜算有几何，流淌着劳伦斯家族血脉的达莉娅也不会自甘认负。
“艾蕾——！”
硝烟被尽数排开，从浓厚的硝烟中探出的是一对深绿色的光。
“检测到敌对意识，开始进行对象分析。”
被达莉娅的魔法直接命中的莉尔，一身纯白之上没有一丝烟尘沾染。
“对象分析完成，武装启动开始。”
“「第零虚空拘束机关解放，对魔素用战斗单元展开——」”
“「Steins Sword」（斯坦之剑）方阵构筑。”
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结界之内，那之后，有无数中空的圆环在莉尔的身前出现，黑白两色的骇人剑刃从其中激射而出，其宛如实质的密度感仿佛能切割空间。
“才不会那么简单就被你——！”
宝石与剑刃的交鸣铿锵响起，八重强化魔法再度覆盖在达莉娅的手掌之上，源源不断的魔法阵在她的背后亮起，火焰与寒冰、雷电与闪光，由矿石中流泻而出的能量汇聚在一起，绚丽的光辉组成了一道道彩虹色的激流。
从现在开始，才是达莉娅·德·劳伦斯，这位虹彩的魔导师的全力。
那是宝石与剑的轮舞，莉尔操控着那数十道圆环，由简单的几何线条所组成的方阵，不仅仅能以剑刃能量做出攻击，也能作为防御达莉娅魔法的护盾，圆环之中似乎蕴藏着无限的虚空，将所有可视的能量一并吞噬。
天空与地面皆成为二人的战场，激荡的魔素席卷了整一座空间，其规模要远胜于之前蕾布莉安与达莉娅的对峙。
比起只是单纯地操控圆环进行攻击或防御的莉尔，达莉娅所要做的事就要复杂许多，每一秒都有新的魔法阵亮起，宝石的阵列围绕在她的周围，仿佛一条绚丽的光带。
但即使是这样，莉尔的斯坦之剑仍在持续着压制达莉娅，每一道剑刃都足以匹敌达莉娅经过多重强化过后的魔法，剑刃与宝石的洪流对撞、爆响、泯灭，偶有一两道剑刃撞击在绝对缺陷结界上，发出足以让大地震颤的巨响。
“这就是……达莉娅的真实实力……”看着那样的对决，蕾布莉安不禁涌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自己根本赢不了」，二人的实力差就像一道鸿沟，如果达莉娅一开始就以这种姿态迎战，那么蕾布莉安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亦或者说，如果自己事先知道了这一点的话，她还有勇气向达莉娅发起挑战么？
她对蕾布莉安所说的并不是谎言，至少在她发现蕾布莉安持有天生异能之前，达莉娅对她展现的更多是「仁慈」。
一想到这里，痛苦的泪水就忍不住从眼眶中漏出，她叩问着自己的内心，责备着自己。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的弱小？」
虽然平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确实陶醉在自己身为王国最为优秀的天才这一夸赞里，即使没把它当成值得炫耀的功勋，但蕾布莉安一直以来，都把其作为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来看待。
自己很强，只要假以时日，就连那个被称为「神辉幻影」的伊恩斯·赫罗斯菲尔都能超越。
但这一切只不过是温柔的梦境而已。
打碎这一幻想的，正是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实。
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打一开始就「拯救不了任何人」。
就当她的思绪被绝望与自暴自弃所填满时，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内响起。
“思考回路连接，听得到我的声音么，蕾布莉安？”
“艾——莉……尔？”蕾布莉安抬头，莉尔依旧在无表情地操控着剑刃，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
“这是直接作用于你内心的声音，还请不必慌张，人类的魔法也能够做到这种事吧。”
“和我说话是为了——不对，等等，你和艾蕾……究竟是什么关系？那具身体是……”
“我理解你的想法，不用担心。不过，我和艾蕾的关系略有些复杂，同时，现在紧迫的局势已经不允许我进行详细的解释了。你只需知道一点就好，蕾布莉安，引导这具身躯前来拯救你的意志，有百分之一百是出自于那个女孩。”
“艾蕾……想要来救我……么？”
“没错，那个孩子真的很喜欢你，这份强烈的情感，就算是我也羡慕不已。”
“我……有这种资格么……”感觉自己的内心被扎破了，汩汩的酸水从中溢出。
不论是那一次与夏尔芙的对决，还是这一次，最后的最后，前来鼓励、帮助蕾布莉安的，永远都是艾蕾。
那个偶尔会耍些小脾气的女孩，那个总不肯叫蕾布莉安为姐姐的女孩，那个，本应该由她去保护的女孩。
“我……真是没用……”
“做出这种判断未免还为之过早，蕾布莉安，之所以和你进行通话，是基于我自身无法单独完成这次目标的考虑。”
“唉？但是，你不是……”蕾布莉安盯着天空中正在发生的激烈战斗，哪怕达莉娅已经竭尽全力地展开魔法，也无法在莉尔面前占到半点优势。
“很遗憾，由于深度同步率的不完整以及主武装的缺失，永动魔素炉的出力水平达到现在这个程度便已经是极限了。虽然能暂时取得优势，但在对方使用了「天生异能」情况下，无法给予其决定性的最后一击。”
“天生……异能？”听到莉尔的话，蕾布莉安才猛然惊觉，她看到天空中达莉娅的身姿，那对棕褐色的眼瞳里，有明黄的光芒在深处闪烁。
这才是她浩瀚无垠的精神感应力的来源，是她能连续不断使用多重魔法的依靠，如果换作同级别的斯塔提级魔法使，像达莉娅那样肆无忌惮地使用魔法，精神感应力不到三个世界分就会彻底枯竭。
虽然不知道她所拥有的天生异能具体是什么，但无疑，正是因此，她才有了挑战莉尔的资格。
“更为糟糕的是，如果继续维持对魔素用战斗武装「Steins Sword」，那么在273秒之后，魔素炉的运转将达到负荷，我与这副躯体的连接将会断开。”
“怎么，那不就——”
“不过，作为不幸中的万幸，对魔素用解除武装——「Magic Eater」（噬魔者）的核心机件损坏率不足5%，足以破解覆盖在这片区域上的结界魔法。”
“绝对缺陷结界……你连那个都可以解除么？”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分析其原理，自然可以找到破解的办法。在我启动噬魔者之后，空间坐标的锁定将被解开，转移魔法的使用变为可能，届时，还请你自主使用传送魔法，以确保自己到达安全地域。”
“那是指，你想让我自己一个人逃走吗？”
“这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法。”
“不行……如果我那么做的话，宇白，夏尔芙，还有你该怎么办？”
远处，宇白仍倒在地上，如果再过一段时间还得不到救治的话，说不定她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蕾布莉安，你的安全是最为优先的，其他情况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出于自我保护机制，我也会尽力避免这具身体被人为破坏。”
“「Magic Eater」启动倒数90秒，蕾布莉安，如果要做出抉择的话，就只有现在了。”
“抉择……”
舍弃。
拯救。
要选择哪一边。
弱小，弱小的自己，是否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好冷。
刺骨的冰冷自脚底蔓延。
仿佛回到了那个冬天，被绝望的明天所覆盖的世界。
寒冷的黑暗缠裹住了自己，求生欲像被扼住了咽喉般被掐灭。
但是，自己被「拯救」了。
有一个人，用强硬而柔软的手，把自己从死神那里抢走了。
已经重生过一次的自己，没有再度求救的资格。
心脏在鼓动着，提醒着自己还未死去。
被那个人延续了八年的时光，自己又用这弥足珍贵的生命做到了什么呢？
贝蒂，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仿佛感觉到有强烈的视线在注视着自己，蕾布莉安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碧绿色的眼眸。
严厉的目光凝视着她，似乎是在责备蕾布莉安——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迷茫些什么！
“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将双脚的麻痹感强压下去，一点一点，双臂支撑着地面，迫使自己站起。
不知被别人多少次那样形容自己，只有这一点是无可救药的性格。
顽固、执着、听不进别人的劝阻。
一心只朝着自己的愿望前进。
如果连自己都忘了这一点的话，那么她就不再是大家眼中的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了。
所以说，很简单吧。
遵循自己的内心，想要去「拯救」什么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