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第七十四回 贾公子三入五王府(一)(1 / 2)
翌日,五皇子便往吏部销假,随后前往步兵统领衙门处置之前所遗诸事。先将当日士兵闹戏院之事提出,将彼时在场三人皆召至跟前审问,其中重伤身亡的巡捕营士兵,五皇子以步兵统领之名出银二十两作为安葬资费,补给其家人。另两名黄元善亲卫则按军法分别罚以一百军棍,二人领罚之后尚需前来五皇子跟前谢恩。而对那赏罚不公的左翼尉寅康,五皇子奏请吏部,免其左翼尉之职。却说那寅康这段时日正跟随刑部诸官一道参与黄元善遇刺事件的审讯,如今因被五皇子免去左翼尉之职,左迁至京外任了别职,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对黄元善一事的遗憾,离京上任。此外,对于巡捕营所生的数起哗变事件,五皇子亦毫不容情。不问因由,将为首之人尽皆降职发配,其余从者皆罚两百军棍,扣除三个月粮饷。对于这等惩处责罚,巡捕营众士兵却无有不服之人,皆系五皇子统领巡捕营多年,威望俱在之故,遂与当初的代理统领并其亲信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而五皇子亦趁机将衙中渗入的黄元善亲信一并剪除。而待将步兵统领衙门诸事了却,五皇子又亲手为黄元善书写一副挽联,前往吊唁一番,方前往刑部,与诸会审官员一道审讯左隽。
却说此番会审众官员对此案的态度并非全然一致,甚至可谓是大相径庭。那主审之一的刑部尚书郭应霖自是明哲保身,能拖便拖,在五皇子作为主审官员接手此案之前,这郭应霖皆是以等候会齐主审官员为由将此案撂在一旁,待之前将审讯结果写成奏折上达天听后,便再未审讯过左隽。郭应霖在己心之中将那如意算盘拨得噼啪作响,他此番专候五皇子前来,甚至曾上书奏请景治帝曰:“请饬孝亲王迅速赴任参审。”而此举自是出于两个目的:其一,作为正统步兵统领的五皇子自是此事真正的出头之人,自己如何审判,皆可以五皇子的态度马首是瞻。其二,若是以自己一人的名义呈递出此案的审判结果,此事一旦出甚差错,自己当承担全部后果;而若是与五皇子一道,五皇子“树大招风”,最终由自己所承担的责任自会小上许多。
而会审官员之中虽有郭应霖这般惟求自保之人,然仍有刑部侍郎高文铭并了左翼尉寅康这般欲查清真相,为黄元善平冤昭雪之人。那寅康虽因处理巡捕营士兵不公之事被五皇子降职远调,然高文铭尚在,且高文铭亦将五皇子参审之事视作福音,希求五皇子能率领众官查明真相。遂待五皇子将将驾临刑部之时,高文铭便急忙取了此案卷宗与五皇子审阅,又将左隽从狱中提出,会同众官一道审讯。
然出乎高文铭意料之事便是此番五皇子坐于高案之后,期间惟静静听审,一言不发,既不开口询问左隽口供,亦不发表看法,令在场众官皆无法明了他心中所想。大抵在场惟有那郭应霖猜到几分,只道是五皇子之前寻了借口百般推诿接任统领之职并审理此案,不过便是为了避嫌,摆出任由他人裁决而自己不欲插手此事的姿态。既如此,此番五皇子又如何肯轻易作为,只怕是惟欲静观其变。
此番作为主审官员的高文铭见状自是大失所望,只道是五皇子此来,亦并无为黄元善主持公道之意。此番若想令其沉冤昭雪,仍惟有孤军奋战一途。遂打定主意,又将黄元善事件从头至尾细想一遍。首先,高文铭寻到当日阅射回衙之时,一路保护黄元善的亲卫询问其遇刺详情。可知刺客对于黄元善行动的规律——阅射后从衙后小径返回衙署了如指掌;又精心策划了行刺时间——阅射结束后,刺客混入围观百姓之中,伪装成跌倒之状出现;一气呵成的行刺动作——从拔出匕首到一举刺中黄元善胸口,显然是经过多次演练,如此方能一蹴而就,马到成功;兼了刺客行刺成功后仍选择留在现场的诡异举动——从行刺过程中可知刺客颇具身手,然他被擒之后竟毫无反抗,更未伺机逃走可知,这刺客分明是欲以自己一人抵罪完事,因而亦从侧面说明,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行刺事件,断非如左隽本人所称的个人复仇行为,而其背后亦掩藏着不欲被透露的势力。
从上述现象得出上述结论并不困难,然而审讯一开始却朝着一个难以驾驭的方向发展。首先是以刑部尚书为首的众官员虽接手此事,然实则却是百般推诿,不欲深究;其次,左隽的供词分明是欲千方百计将此事引向个人复仇的方向,然而污蔑之语中却多次透露出其深谙兵部、巡捕营、步兵统领衙门、东宫等处内情之信,令人怀疑左隽的背后,有着那不为人知的庞大势力,作为左隽的支持者,暗中向他提供情报;再次,这桩朝廷命官被刺身亡的疑案自发生伊始便已为百姓所知,在民间引起不小的风浪。几近于倏忽之间,此事便已传遍京师的大街小巷。而期间更有那有心之人从旁推波助澜,不惧将此事闹大,令人编排戏曲、话本,在酒肆茶寮之中传唱。有意助长左隽等人之势,将左隽塑造成义薄云天、行侠仗义的侠义人士;而将黄元善塑造成为忘恩负义、渔色负友的宵小之徒。民间所流传的左隽刺黄之案有着三个以上的传闻版本,皆满足市井众人茶余饭后的八卦猎奇之心。除却黄元善的亲信族人,竟无人愿为其辩白,探究此事真相。念及于此,高文铭方知此事的棘手之处,乃是他数年来所应对的刑事案件中不曾出现过的。一件背后深藏政治阴谋的行刺案件与民间舆情混合在一起,真假莫辨、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