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第七十三回 朝堂风云虎兕相斗(六)(1 / 2)
此番景治帝前往太上皇所居宫殿,并非往昔晨昏定省之时。入了大殿,只见殿中宫娥往来穿梭,正收拾案上茶盏诸物,景治帝礼毕方开口询问座上景昌帝道:“父皇,方才可是有人来过?”
景昌帝答:“方才正是麟儿前来请安,现下已往贵太妃宫中去了。”
景治帝听罢不言,暗自寻思半晌。座上景昌帝接过宫娥奉上的香茗,抬首觑了座下景治帝一眼,便已窥得他心事,遂状似不经意地缓缓开口说道:“尚记否,朕尝言,诸事不可操之过急。尤以那风头正盛之事,且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化整为零、逐个击破。若是贪图速成,冒进犯险,终至于骑虎难下、自断退路……”
景治帝听罢躬身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景昌帝又道:“黄元善被刺身陨之事朕亦已闻知。”
景治帝忙接着道:“此事还请父皇赐教!”
景昌帝闻言笑曰:“朕所知未必较你更多,如何应对你亦是心知肚明。只此事事关重大,其间所系远非黄元善一人性命。此事将演变成何种态势,全在龙儿你一念之间。”说到此处似是又念起一事,又道,“朕为尔等之父,对尔等为人性情知之颇深。麟儿为人向来颇能隐忍,然若是逼人太甚,却也断无容忍之理……”
景治帝答:“……是。”
景昌帝道:“若言平息此事之法,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且好自为之。”
景治帝答:“……是。儿臣谨记父皇导谕。”言毕施礼退下。
出了殿门,景治帝挥手命銮舆退下,只领着众宫人信步往了御花园行去。一路走一路冥思苦想,只道是方才与景昌帝一番谈话,自己那城府极深的父皇分明无事不晓,想来今日之局未尝不是他当初亲手所设,今日这般结果他定然早已料到。他正是坐山观虎斗,坐视自己与稌麟二人相斗,究竟是谁更棋高一着。然而事到如今,景治帝心下仍然不得不承认,自己尚无一击扳倒稌麟的实力,欲一朝解除稌麟兵权无异于虎口拔牙,便如他那狡诈如狐的父皇所言那般,他当日之举乃是操之过急,妄图就此一步登天,终至于其力不济,反伤自身。此番径直寻思片晌,踌躇许久,终于咬牙命道:“宣孝亲王前来御花园见朕。另宣贾妃前往伺候。”宫人领旨自去。
此番五皇子跟随在领路的宫人身后姗姗来迟,远远地目见景治帝坐于亭中,元春侍立在旁。五皇子遂止步,先命宫人前往通报,见景治帝身侧贵妃见自己到来亦无回避之状,方知此番他二人是专程候自己前往,方提步而入。
步至景治帝跟前分别向二人行礼,礼毕,景治帝赐坐。只见亭中原已设好棋局,景治帝命五皇子入座,一旁元春已命宫人安置桌案,亲手烹茶。
景治帝落下一枚黑子,随后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五弟欲何时接任原职?”言下之意乃是欲与五皇子摊牌,催促其赶快解决黄元善遇刺之事。
五皇子闻罢此言,嘴角不动声色地浮出一缕轻笑,知晓此番景治帝已是按捺不住,然却是佯装对景治帝之言毫不知情,忙对曰:“皇兄恕臣弟愚钝,臣弟不明皇兄之意。”
而一旁正手持茶筅搅拌茶汤的元春听罢此言,手中动作微滞,随后将眼角余光扫向对弈的二人。
景治帝听罢五皇子之言心下暗恨,只道是明知自己之言乃是何意,老五却偏偏装傻,当真可恨。随后方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道:“五弟且看这一棋局,现下朕已落子,五弟若是白子,当如何应对。”
五皇子闻言垂首审视,只见跟前之局乃是黑子先下手为强,然局势过半,却已是外强中干、心有余而力不足,白子虽一直只守不攻,然却是后颈十足,亟待反败为胜。五皇子见状,随即持了一枚白子落下,一反白子徒守不攻之势,摆出攻势,以退为进。随后五皇子说道:“以臣弟愚见,步兵统领衙门现下尚有左右二位翼尉代理诸事,当是万无一失,臣弟自可放心,于宫中侍奉父皇母妃,以全子女孝道。”却绝口不提黄元善之案。
景治帝闻言,随即亦落下黑子,与白子成势均力敌之态,对曰:“话虽如此,然五弟到底乃现任步兵统领,他二人惟行代理之职,些许务事当是难以专断。”
五皇子听罢此言,方避其锋芒,从旁落下白子。心下已知此乃景治帝难得的服软之言,暗地里已然承认当初试图令黄元善占据本属于自己的步兵统领之位乃是不当之举,然仍是避重就轻,推托道:“彼时臣弟遵照皇兄圣谕于府中养疴,此番臣弟尚未前往吏部销假,少不得惟有委屈左右翼尉勉为其难一阵。”
景治帝闻罢跟前五皇子一味装傻推诿,却又不动声色,皆是当初自己所下命令,如今落了他手反倒被他当作推拒的把柄。念及于此,心下着实来气,正值此时,便闻见一旁元春奉茶柔声道句:“陛下,请用茶。”随后亲手将茶盏奉上。景治帝伸手接过茶盏,心下方冷静些许。元春又将茶盏置于五皇子跟前案上,道句:“王爷请用茶。”
景治帝拿那盖碗拂了拂汤上所浮茶叶,将心中气忿皆按捺下来,平心静气道句:“五弟曾上书进言兵部些许官吏老迈昏聩,当适时提拔新人,朕斟酌再三,只觉五弟所言甚是,当依弟之言……”又道,“彼时朕委稌永以散秩大臣之职,此职务闲置之人过多,朕欲裁剪此职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