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夜逃(1 / 2)
梦家,一名年轻厮役提着一只盛满牛羊杂碎的木桶,来到地牢,准备给鳄鱼喂食。
行经甬道时,厮役远远瞧见铁门已开,并隐约闻到一股异味,立马加快脚步,片刻便至铁门前,一股浓烈的腐腥味瞬间扑鼻而来,他?抬头一看,铁索悬人之?处竟是空空如也?,直吓得?面无人色,木桶“嘭”地落地。
厮役连忙抬袖捂鼻,疾步如飞地奔到池前,但见原本的一池清水眼下已是污浊不堪,六头鳄鱼尽丧其中,厮役当场双腿一软,跌跌撞撞地往外狂跑。
梦云芝和任华都不在家中,梦家此刻无一可主大事之?人,众人知道此事后均感到惶恐不安,囚奴脱逃已是大罪,鳄鱼悉殒更是罪加一等。
且这时,他?们终于发现,琼英不见了。
今日,外出侍行共二十六人,其中并无琼英,诸人虽胆战心惊,但也?不敢胡乱揣测。
半个时辰后,八驾驼车缓缓驶回梦家。
梦云芝眉开眼笑地与桃生一同进门,刚走到庭中,一名年长的老仆诚惶诚恐地跑到跟前,开口之前便“噗通”跪倒,声音颤抖地道:“小姐,囚……囚奴……跑了。”
桃生和梦云芝均是一惊,未及梦云芝出声,桃生当先开口:“何时的事?”
“回姑爷,”老仆将头重重一磕,“老奴不知。”
“都是一群废物。”梦云芝痛骂一句后,立即拔足往地牢的方向跑去。
桃生亦揣着满腹疑团,紧跟其后。
梦云芝和桃生一前一后地进入地牢,看到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时,梦云芝立时暴喝一声:“来人。”
任华忙不迭上前打恭,“老奴在。”
“云芝,”桃生一看便知梦云芝准备派人去追,忙道:“总归是要放的。”
“桃生哥哥,我只说饶她一命,可没有说过要放走她。”梦云芝立即下令:“闭城门,全城搜捕,再派一队人出城去追,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抓回来。”
“是。”任华领命而退。
“梦云芝。”桃生急火攻心,气血猛然逆涌,一口血当时喷出。
“桃生哥哥。”梦云芝惊慌失色地扶住桃生,而后大喊:“来人,快来人。”
桃生一阵天旋地转,“不……要……”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后,蓦地昏厥过去。
迷迷糊糊地醒来时,桃生听到有人在说“时日无多”,睁眼看去,见是梦家的医师在向梦云芝禀报,想来那个“时日无多”之?人便是自己。
桃生费力地半支起身,“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将梦云芝和医师的谈话打断,梦云芝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床前,五指往桃生额头一拂,一脸愁容地道:“桃生哥哥,别担心,我会用最好的药来救你?。”
桃生面色煞白,周身无力,一双噙满戾色之眼有如狼目,仿佛下一瞬便将龇牙咧嘴咬断猎物之颈,“放她出城。”
梦云芝痛激桃生:“把她救走的人是她的夫君,她并不知道你?为她所做的一切,也?许多年以后她根本都不会记得曾经有你?这个人,桃生哥哥难道甘心?”
桃生毅然决然地道:“我心甘情愿。”
梦云芝气愤难当,用几近咆哮的声音喊道:“你?现在是我的丈夫。”
甫一落音,梦云芝猝不及防地被桃生扼住脖颈。
桃生凶神恶煞地道:“梦云芝,你?别忘了,你?的命现在在我的手里。”
梦云芝任由桃生掐颈,不做一丝一毫的反抗,神色自若,“桃生哥哥,你?欠我。”
桃生眼眶因恚怒而微微泛红,“你?想跟我一起死吗?”
听到桃生轻易言死,梦云芝如被蜂蛰一般,当下疯狂起来,“我不会让你死,我会救你?,不惜一切代价。”
桃生却烦倦至极,“我早就已经活够了。”
梦云芝不管不顾地扑进桃生怀里,将之?紧紧拥住,“桃生哥哥,别离开我。”
“放她走。”桃生僵僵不动,像是一尊毫无感情的木偶泥胎。
“放她走了,你?也?会离开我。”梦云芝对桃生依恋甚浓,“桃生哥哥,我怎么能放?”
桃生摇头叹息,“以我现在的状况,走到城门都很困难,你?认为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梦云芝阴恻恻笑道:“桃生哥哥活一日,我便让她活一日,桃生哥哥若是死了,我立刻让她给你?殉葬。”
亥时,桃生思绪万千,拥衾无眠。
今夜月好,流光穿过半开的窗户洒到床前,沾染枕边。
桃生一眨不眨地看着枕边那一片皎白月光,一道黑影蓦地闪过,月光明暗一瞬,桃生即时移动视线,竖起戒备。
随着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响起,房门旋旋打开。
桃生灵敏地往后一仰,蔽身于金波流照不及的暗处,右手悄然探至枕下,摸出匕首,一身白衣如霜,目光明锐,活似一只警惕的白狐,病态欲支而难支,仿佛刚刚逃脱猎人的追捕。
一道黑影如出没于夜间的阴魅,行动快若飞矢,不过一弹指顷,已近床前。
匕首寒光瞬闪,跟之?破风声起,桃生行招似电,比黑影来突之?向猛地刺出一记,然而来人矫捷如神,桃生力顿之时,锋刃犹白,弱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人一举擒住。
桃生后招尚未运起,来人紧扼其手腕的五指骤然用力,眨眼间,匕首便被他?另一只手疾迅卸走。
来人跟着扯掉蒙面巾,流霜恰好洒在其脸上,桃生一看,竟是易拾。
“别出声。”易拾不由分说地将桃生往外一带,“有人想见你?,现在跟我走。”
易拾来见宿城之事,桃生早已知晓,今日的救人良机,是桃生用自己给章琔、亦是给易拾换得的一份成全。
半月漠行已耗尽他仅剩不多的精气,桃子曾告诉他?“人死如灯灭”,桃生知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今生错失所爱,终究无力挽回,为今只有拼尽全力以成其好。
桃生将搭在桁上的一件雪色大氅探手一捞,匆匆披身后便毫不迟疑地紧随易拾而去。
易拾将桃生带至石山里的一眼岩洞外停下,“她在里面。”
洞里火光明灭,桃生一头钻进洞中。洞内,一块及膝高的岩石上,章琔垂首枯坐,泼墨青丝披肩而散,身旁倚着一支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