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过去的影子(2 / 2)
“去北相南翔。”郝羽轻轻对司机道。
车轮始动,把高耸巍峨的中天大厦甩在车后,渐渐的消没在远方的车流之中。
淡淡的失落始终伴着意兴阑珊的郝羽,一路瞧着车窗外的景致,他也根本没有同身旁大头兵搭腔的意思。邱麸泉则正经端坐,人既然啥也不说,他也没那兴致装政委给人做思想工作,长发青年情绪上是有点不对头,这么多天傍着一道今儿却是头一遭见,原来这玩儿着没心没肺的主,又是整大钱的it精英,家里藏两朵娇花,按说就应该是钱也有,名也有,妞也有的三有青年,他还会闷着心思犯情绪啦?
别说邱麸泉不能理解,就是郝羽自己如今也绕不出个道道,着窗外景物向后翻动,数着马路上笔直的单黄线,思绪繁杂,却又完全不知道在穷感慨个啥。
三汇桥上,郝羽把车窗尽数摇开,让那江风灌进车里,鼻尖迎着风向,深深的吸入肺腑,憋了一会儿,又缓缓的叹了口气。
大半年前,是魏子明顶着一路抱怨的开着车把他从北相接出来,不算风不算雨的就这么过来,这么长的日子,他居然一次也没想过要回来……
父亲退休在鲁省老家,电话打了好几个,除了仍旧是好一通唠叨,让自己一切注意,对人谦让宽容,刻薄的话和事少说。而问及他在鲁省的近况,老人却是不愿多讲,问急切了,字眼语气间多有你少瞎操心别人,多管管自己的佯怒,又道,我就好的很,有一帮老兄弟陪着成天唠嗑,贤淑的妯娌们给照顾着,落叶归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云云。
父亲一生凄苦,郝羽是很明白的,而父亲却也同样了解他,知道打小起缺乏母爱的少年敏感多疑,自卑自怜,却不知从何起,养出了这份生怕落寞,凡事喜大的性子,又做茧覆壳的,把自己包裹在滑稽不羁的外衣,和毒舌刻薄的嘴脸里。父亲在电话里随口的提点,却不经意间就切中他的要害。
郝羽终于在心中真正有了闲空,他大半年不回南翔,老廖的电话也不敢打,大刘却是中间联系过几回。化纤厂据说被西门子能源拆的七七八八,原编属职工裁掉九成,被裁的员工按工龄发放补助。西门子在这方面显得很大方,按照大刘的说法,他也就在将将被收购前离开南翔,按两年的工龄,都少了2万多的遣散费。这倒也让老实的大刘不无唏嘘,那会就在电话里连声叹息,小郝你要是再挺一个月,哪怕再挺半个月,这两万多块也是硬杠杠的装在兜里,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过了三汇桥再驶半个钟头,就进了北相南端,上回的绑架风波,可不就是在这片动迁区里发生的么?郝羽扒着窗子想着找出当初自己被拘禁的那片废屋,但如今已成工地的拆迁地区上推土机、打桩机一片欢腾,哪儿还有当时的一丝痕迹?
把脑袋缩回车内,想着刘芷珊、高雨轩和他的那些混帐伎俩,还有那个球女孩高倩,嘴角又露出苦笑,这一铺脑没着没落的事啊…还有为啥高家这两位,就非得跟我搭上哪门子的界呢?
转眼间到了南翔,下了车郝羽就惊讶的很,记忆中的那片破败陈旧的厂区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繁忙的建设大军,和已经初具规模的成片成片的现代化厂房。
顺着依旧熟悉的水泥小路,郝羽溜达在前,邱麸泉跟随在后,两人像一对毫不相识的路人,穿过一面锈蚀的铁丝大门,来到某人曾经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
单身宿舍楼还是那般模样,墙角的那片泥苔似乎又厚了几层,墙基砖缝里的那蓬杂草也还是一如往昔怒长着,顺着黑乎乎油腻的楼梯上到二楼,翻出那枚一直挂在钥匙扣上的黄铜钥匙,郝羽缓缓的打开了那间曾经居住了两年的宿舍门。
房间里,潮败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切都还是当初急匆匆走的时候那般模样,床铺不知给谁收拾过了,被褥齐整整的,电脑桌上,却还放着喝剩下的可乐罐。台机和斜扔在电脑桌上的键盘积了一层灰,郝羽用手指顺了一撮,捻了捻,点了点头。
邱麸泉探头进来望了望,又了长发青年,脸上不由露出鄙夷之色,他老老实实下楼站在单身宿舍楼前,深吸口气,脸色顿时好了许多,这楼上这间屋都特么的什么味哦,瞧这样子怕是早就不住人了,也不知道当初那位是怎么个邋遢玩意儿。
楼上房间内,原主人还在追忆在这间屋中的点滴,他慢慢的坐倒在那张滚轮倾倒,两边高低不平的电脑椅上,双手扶着椅把,舒坦的吐了一口长气。
没有梦没有未来没有期待甚至没有感觉的宅居生涯,抛却了一切旖念,调整心态,将就的过活,贫穷却无忧无虑,破败却心安理得,郝羽曾经就打算这样埋葬自己。
曾经努力过,也挣扎过,被世事无情的折腾到尊严丧尽,而不得不灰溜溜的回到,曾经养育他长大成人的,遗忘在繁华似锦边缘的这片土地。灰色的生涯,苍白的记忆,郝羽已经记不起太多的琐碎细节。而角落边,那个不包塑料口袋的垃圾桶里,红色的面袋则在提醒着他,那段毫无意义的游戏生涯,毫无意义的闲混工作,和毫无意义的独自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