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劫后(2 / 2)
很快,桑瑞下朝回府,于宴厅与武睿扬饮酒叙旧。酒足饭饱后,武睿扬带着竹意告辞,乘马车返回郡王府。
见武睿扬从马车上跃下,候在门边的下人兴奋地冲门内呼喊:“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武睿扬漠然受了下人们的礼,负手打量眼前的府邸。两年前,太皇太后尚垂帘听政,朝中、宫中大小事务均要过手。皇上三次奏请才得准允,破例封了并无功绩的他为郡王,又划出上京道西街这块地,给他建了这座郡王府。想起之后诸事,武睿扬不禁垂首苦笑。
这时,他父亲武致洪闻声奔出,却在阶上站定,沉声喝问:“还知道回来?”
武睿扬斜挑了眉,抬手虚划御笔亲题的“安佑郡王府”匾额,微微躬身道:“父亲,这可不是兵部尚书府。”
“你……”武致洪被他呛住,气得不轻。
父子俩怒目对视,却听哭喊声从门内传来:“睿扬……”
武睿扬心中一暖,抢步上阶,迎向丫鬟们扶着奔来的陈月娥:“娘,儿子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氏抹着泪道,见武致洪面色铁青地站在旁边,又扯过武睿扬低声问,“刚回来就和你爹上火?”
“娘,是爹要和儿子上火!”武睿扬无奈地道,转身对马车旁的竹意招手,“来。”
竹意把头埋得极低,上前行礼:“奴婢竹意见过老爷、夫人。”
陈氏狐疑地侧目,只一眼,就颤了声:“睿扬,这……这……”
“回来便带个女子,也不知这两年在外干了何事!”武致洪怒斥,斜睨竹意,怔愣一瞬,面色骤变,“进来说话。”手一负,快步往外殿正厅行去。
陈氏低头琢磨着,也拉着武睿扬跟上。
武睿扬回头招手:“竹意,进来。”
竹意有些紧张,垂首咬着唇内,默然跟上。
心思各异的四人先后进入正厅,武睿扬挥手屏退下人,亲自将厅门关上。
“啪”地一声,武致洪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抖着手指了指武睿扬,又点点竹意:“你们,你们居然敢……这可是欺君,是要灭九族的啊!”
竹意心中一跳,矮身跪下,猛劲磕头:“老爷是不喜奴婢吗?若是不喜,奴婢这便回桑府去!”
武睿扬变了脸色,扑上前半拉半抱将她扶起:“这是作甚?”
竹意顺势起身,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他。
武致洪诧异地审视竹意片刻,对陈氏递过眼色。
陈氏眼神一转,问道:“睿扬,让武绪先寻个房间给她歇息?”
武睿扬看了看颤抖着退到一旁的竹意,长叹一声:“唉……也好。”
武致洪唤来总管武绪,沉着脸命他带了竹意下去。
三人闭门谈话,约莫半个时辰后,厅内传出怒吼声。
“不,我绝不会再弃她于不顾!”
厅门开启,满面怒容的武睿扬甩袖奔出,旋风般闯入竹意的房间,却又缓缓转身合上房门:“怜苏,为何不愿与我相认?”
竹意腾地站起,瞪大了眼看着背对她的武睿扬:“王爷,您说什么?”
武睿扬霍地转身,一步步靠近她:“京中传闻,你于南华寺上香遇劫身亡,便是与我相见那日。我倒不信真是劫匪!”
竹意垂眸掩住满目惊惧,步步后退。
“怜苏,那一日究竟出了何事?你又为何会在桑府?”武睿扬闪身逼近,双手一撑,将她抵在了墙上。
竹意摇头低喃:“王爷,奴婢不懂……”
“不,你懂!”武睿扬沉声断喝,凝目看着她眼角,目中闪过痛色,“苏枋染色,你右眼角的朱红泪痣是自己刺上去的。怜苏,这可是我教你的,你忘了?”
“我……”竹意咬了咬唇瓣,便要跪下,“王爷恕罪,奴婢双眼泪痣生时便有,实在不知您所言何意!”
武睿扬慌忙将她揽住:“怜苏,我不会再丢下你!不会,再不会了!”不顾她挣扎,急切地道,“你有何难处,就说出来。我不要看你如此委屈自己!”
竹意咬牙逼回眼泪,奋力地挣扎着道:“奴婢虽是丫鬟,却也知廉耻,求王爷自重!”
“是了,是了。当年……是我的错!”武睿扬嚅嚅两句,一点一点松开手,“所以,如今你不信我,是么?”
竹意讶然张口,却又咬着唇将险些脱口的话逼回。“昭华郡主殁”已经皇上朱笔亲批,昭告了天下;即便武睿扬心中笃定,她也只能抵死不认。再说,她已经打定主意设法入宫,没必要再生纠葛。面对一脸伤痛之色的武睿扬,她终觉无话可说。
“那又为何要跟我回来?”武睿扬看她如此,怆然一笑,看她张口欲言,抬手打断,“别说是因为桑清!”
竹意习惯性地暗咬唇内侧的嫩肉,压下心中慌乱,不疾不徐地道:“奴婢不敢有瞒王爷,实在是不知您所言何意。至于来郡王府,的确是听从小姐的吩咐。”
“好,好,好!”武睿扬踉跄后退,直到“嘭”地一声撞上门板,大瞪双眼直直看入她那双平静无波的清澈眸子,半晌后,阖目长叹一声,再睁眼时已敛去情绪,再不看她一眼,转身拉开房门,临走前,只以极低地声音说道,“若有朝一日,你需要,我定会竭力相助!无论……你想做什么。”颤抖的手合上门。
听武睿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竹意颓然地往墙上一靠,阖上双眼。睿扬哥哥还是这样敢作敢为,可她却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昭华郡主了。思绪转过,她霍地挺直脊背,双手悄然攥紧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