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情深不寿(上)(2 / 2)
她右手紧紧扣着一粒蓝瓷耳坠,那是上次见面时,张继送她的礼物。耳坠本来是有一对的,但她只要了一粒,将另外一粒还给了张继。她的意思很明确,从此刻起,这件东西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了。
从那以后,她格外爱惜这粒耳坠,将它穿了皮绳,当做项链戴在脖子上。
现在,耳坠在她手中紧紧扣着,银质的锁扣划伤她的手,就好像周围那一句句笑谈划伤她的心。
她是做出了多么大的努力才忘却那些前尘往事,她是下定了多么大的决心才和他在一起。但是,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这是她不敢也不能接受的。她恨张继,更恨她自己。
楚瑶强忍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却不能控制自己颤抖的肩膀。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失态,于是,推说自己不舒服,需要回沧浪亭休息,向曾国藩、乔致庸、容闳、盛宣怀和劳尔·佩里普斯打个招呼,匆匆向外走去。曾国藩赶忙安排人护送她回去。
刚刚走出两江总督府的书房,楚瑶已经泪流满面。
……
张继是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的。
张继恍惚记起,今天是理学大师朱熹的生日。按照惯例,江苏学政衙门会组织南京各个书院的士子们到两江总督衙门东面的国子监举行祭祀,这鞭炮声大约就是祭祀庆典现场发出的。
对于祭祀朱熹这件事情,张继一向是持反对态度的。张继认为,中国传统的儒学就是发展到程朱理学后变味儿的,原本以“仁义礼智信”为追求的儒学蜕化为标榜“存天理,灭人欲”的虚伪哲学。这不仅仅是儒学的退步,更是中华文化由盛转衰的开始。虽然明朝中叶和明末清初分别有王阳明的“心学”和黄宗羲、顾炎武等人的“启蒙哲学”,但是,中华文化走向衰落的趋势已经变得不可逆转。
但是,张继也知道,文化的力量是强大的,这种力量隐忍而坚韧,并非可以靠政令强制迫使其转向。所以,他在推行“文明开化”政策的同时,也对祭祀朱熹这类事情保持了相当的宽容。
张继缓缓坐起身,披上衣服,向窗外望去,只见天光大亮,恐怕已经接近正午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继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乏力,于是,他和衣睡下,准备就这么躺上一会儿再起来。
这时,屋子的门开了,晴雯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看到他头枕双臂,双眼圆瞪,正望着天花板出神,惊喜地叫了一声:“张大人,您醒了啊?”
张继点点头,说道:“我记得昨晚是为中堂大人祝寿来着,好像喝醉了酒,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晴雯边给张继拧热毛巾擦脸,边笑着说道:“您还说呢,昨晚都不知道您喝了多少酒,不醒人事的。回来以后吐得一塌糊涂,我和婉儿守了您整整一晚上。刚才看您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叫她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