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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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缩在暗巷的一角,他缓缓睁开阴郁的眸。
又睡着了?试着动弹了一下,结果全身的骨头都传来激烈的抗议声。他强忍这波痛楚和接踵而来的睡意,继续挪动身子,不然,寒冷会更快地侵蚀他。
虽然睡眠能够保存体力,对抗时刻折磨他的饥饿感,但随着严冬的来临,他不敢再放任自己沉入无知觉的世界,哪怕现实是多么冷酷无情。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像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意识又模糊了,他咬紧下唇挣脱梦神的束缚,尽管梦里有他怀念的一切。
温暖的壁炉,豪华的家具,美味的食物,精致的衣裳,名贵的熏香和宠物,成群的仆佣和宾客……曾经他是多么高贵!堂堂侯爵之子,兼具高人一等的身份和与生俱来的才华,三岁能文、五岁会武、七岁看帐,父亲以他为傲,连统领兵权的拉克西丝元帅也对他青眼有加,期许他成为未来的宰相,为国家效力——可是,他却落到这样的地步!
苍蓝的眸子燃起两团冰焰,冷洌得慑人。
都怪那个女人!
那个爱慕虚荣,愚蠢放荡的女人!居然为了和情人私奔,就杀了父亲!他一点也不后悔用风刃轰了她的脑袋,他只后悔,为什么不做得漂亮一点!让仆人看到经过,才不得不开始逃亡之路。
对比过去的辉煌,现状是多么讽刺!
肚子越来越饿了,不得已,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他实在不想去找食物,每次觅食都让他高傲的自尊伤痕累累,但是又不能出去偷窃打工。他怕,怕被执法教团的人发现。曾有一次,他亲眼目睹一个和他一样的异能者被活活烧死,之后,白衣成了他的噩梦,瞧见就逃。
走出几步,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抬起头,看到巷子口有个黑影。
圣职者!?
认出来人穿的是白衣,他害怕地靠着墙,瑟瑟发抖。随即发现那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色风衣,也不太干净,衣角脏兮兮的,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把视线往上移,对上一张清俊儒雅的脸庞,也不像那种变态又粗暴的流浪汉。
对方缓缓走近,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心,似乎怕惊吓到他。但他还是有点慌,结结巴巴地道:“你是…你是谁?”三年没说话,他几乎失语。
没有回答,两人的距离接近到可以看清彼此。先前因为背光而泛黑的殷红色长发,苍白的肌肤和前额奇怪的龙形额饰都清清楚楚地显露出来;而他衣衫褴褛的模样,也倒映在红发男子的视野里。
细长的睫毛颤动,沁出透明而晶莹的液体,沿着颊滚落,化为闪烁着夺目光芒的珍珠。他吃惊得呆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哭泣,却震撼于那种撼动心灵的美丽。他头一次知道,男人哭起来也能这么美。
“弗雷德……”沙哑地呼唤,红发男子跪下来,毫不嫌脏地搂住他,像要把他嵌进身体一样紧,“弗雷德、弗雷德、弗雷德……”
“你……”
并不强壮的胸膛却带来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连父亲的怀抱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没有挣扎,只是困惑:这个人认识他?
“对不起,弗雷德,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对不起,对不起……”
萦绕耳边的致歉宛如催眠曲,促使他闭上眼睛,在安心的氛围中沉沉睡去,而没注意到,对方使用的是一种以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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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是在一间干净的旅馆客房。
洗白的棉褥散发出好闻的气息,温暖地包裹住他,后脑勺枕着软软的枕头。一瞬间,弗雷德险些潸然泪下——有多久了?多久没有躺在床上睡觉?而且是这样暖扑扑又整洁的床铺!
“你醒了?”温润如玉的男性嗓音传入耳中,然后是急步奔来的高挑身影。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这次红发男子说的是标准的中文:“饿不饿?吃点粥好不好?”
“嗯!”弗雷德用力点头,从对方进入房间的一刻,他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他端的粥碗上。
慢条斯理地喝完粥——他是很想狼吞虎咽,可惜他举不起手,只好由对方喂,而且速度慢得可恨——意犹未尽地舔舔下唇。仿佛察觉他的心思,红发男子爱怜地揉了揉他洗干净的白金色发丝,柔声道:“你现在不能吃太多,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放怀大吃了。”
亲热的动作和怀抱一样,充满了熟悉的感觉。但是三年的躲躲藏藏提高了弗雷德的警觉,看尽世情冷暖也抹杀了属于孩童的天真,当下不假思索地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红发男子一愕,神色黯淡下来。看到这样的表情,不知为何,弗雷德心脏抽痛,情不自禁地补救:“我…我……你认识我吗?”
“嗯。”红发男子重新绽开笑靥,照亮了男孩的心扉,“我叫维烈,是你父亲的朋友。”
父亲?弗雷德一怔,很是不信:怎么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这样一个人?看出他的怀疑,维烈轻咳:“如你所见,我是个流浪法师,有这种朋友,一般人都不会想宣扬的。”想起去世的父亲确实有点嫌贫爱富,弗雷德相信了这番解释,接着又担心起来:“那你……你……”他会不会把父亲的帐算到儿子头上?
“别胡思乱想。”深深一笑,维烈再次温柔地抚摩他有浅浅伤痕的小脸,心疼那风霜留下的痕迹,“你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不会再让你吃苦。”
重要的家人?
明明是文不对题的称呼,弗雷德却没有产生任何排斥感,反而失了神,呆呆凝视那张应该非常陌生的脸庞:“维烈……”
理智突然回笼,他暗骂自己的失礼,改口道:“维烈叔…维烈哥哥。”话音刚落,他起了一身疹子,莫名地恶心。维烈也一阵发抖,强笑道:“叫我维烈,你一向…那个,我是说,我还没老到被叫哥哥叔叔的年龄。”事实上被叫爷爷也不为过,然而眼前的人不同,跟他一样是化石级。
“嗯!”弗雷德干脆地点头,忽略常识的提醒。
“再睡会儿吧,你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轻柔地按下他,仔细掖好被子,维烈正要起身收拾碗筷,袖管被拉住,低下头,对上一双力持镇定,却掩不住不安的蓝眸。
“别怕,这不是梦。”声音有些哽咽,维烈俯下身,轻吻他的刘海,许下承诺,“我不会离开,你放心睡。”
恐慌消融了大半,但弗雷德还是没松开手,执意问道:“你会照顾我到什么时候?”比起美梦破碎,他更怕骤然的分离,像他的父亲那样。因此,即使会惹对方不高兴,他也要确定,做好心理准备。
维烈一愣,随即微微笑道:“到你不需要我照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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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照顾的时候?是指他长大**吗?
无精打采地摇摆双腿,思索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弗雷德突然听见敲门声,连忙躺回被窝。正好看见这一幕的维烈站在门口叹息:“弗雷德,你又不乖了。”
用被子盖住脑袋,他嘀咕道:“我无聊嘛。”整天躺在床上,闷都闷死了!
“老是不披件衣服就坐起来,万一感冒了可怎么得了。”
我就是想感冒!弗雷德在心里大喊:感冒了才可以堂而皇之地喝姜糖水!
没错,姜糖水。小时侯有一次发高烧,女仆调了一杯姜糖水给他,从此他就爱上这种饮料。但是父亲认为这是平民的食物,严禁他偷喝,使得他的瘾头越来越重!
拉下被子,维烈无奈地道:“又在咕哝什么呢?”弗雷德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没什么,对不起。”
维烈对他很好,是家破人亡后,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他也十分喜欢他,不管有什么理由,他都不想让他担心。
“你啊,其实可以坦率一点的。”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头,再捏了捏丰润的脸颊,维烈露出欣慰的笑容,“脸色好很多了呢,应该也能跑能跳了吧?明天我们就离开旅馆,一起去旅行。”弗雷德喜出望外:“真的?我真的可以出去?”
“当然了。”
“可是……”弗雷德犹豫是否要说出自己是异能术士的事。说了,可能会失去这个温暖的新家;不说,将来还是会穿邦;就算当缩头乌龟,又能瞒多久?
“不用担心,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维烈铿锵有力地道。第一次,弗雷德看到他温柔背后的强势;也意识到,自己的事,原来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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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维烈成为他最信任喜欢的人。
他不富裕,明明是魔法师,却靠卖艺为生。最初被人群包围时,弗雷德总是很难堪,感觉有伤自尊,但渐渐地,他习惯了瞩目和喝彩,因为那些并不是鄙夷的目光,而是真心的喜爱和赞扬。
维烈是了不起的吟游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