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次相遇(2 / 2)
他坐回病床上,问了程澈几句身体情况,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的初吻没有了。”
程澈消化了一会这句话的意思,才明白程亦奇的意思,她想起那天晚上的月色,原本苍白虚弱的脸色唰一下就变红了,“什么鬼啊——”她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像一只老公鸭。
程亦奇抱着手臂,笑得病床直颤,半天才把下一句话说出来:“我的意思是,祁琚把你救上岸之后,给你做了人工呼吸。”
程澈一愣,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来程亦奇说的并不是那件事啊……
她抬眼看着程亦奇,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
是祁琚啊。
果然是他。
五天前,程澈感觉自己像一架失事的飞机坠入水库。四周的水密密麻麻地灌进她的每一寸肌肤里,像惊天巨浪袭来,无处可逃。
其实她会游泳,甚至比程亦奇的技术还好。初中之前,在程延东的训练之下,他们兄妹俩几乎每一项运动都很出色。
可是,那天程澈穿着沉重的捞鱼服。进了水的捞鱼服像枷锁一样限制了她上浮的动作。
更重要的是,她在落水前刚给了乐恒里两腿,没有提前热身的大腿在接触到冰凉刺骨的水后立刻就抽筋了。
她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像片羽毛一样,无力地往下沉浮。她脑袋空空,只看见闪闪发光的太阳离她越来越远,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不知过了多久,她累得闭上了眼。原来死亡的瞬间比努力活着还要难受千万倍,她想。
幸运的是,意识完全消失之前,程澈感觉有人游到了她身边。
在手掌交握的瞬间,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来人是谁,就彻底陷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回想起那天,程澈的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她捧着水杯,假装不经意地问:“祁琚这些天在学校吗?”
程亦奇靠在床尾板边,看着程澈许久,才摇了摇头,“我没见到。”
程澈“喔”了一声,低头玩了玩水杯,又抬头向程亦奇要了他的手机。程亦奇心知肚明,他直接把祁琚的号码界面调了出来,抛给程澈。
程澈小嘴一撅,笑嘻嘻道:“总要说声谢谢嘛。”
程亦奇沉默,他看着正在鼓捣手机的程澈,许久才压低声音道:“是祁琚要向你道歉。”
可惜程澈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没听到他这句话。
程亦奇无奈起身,接过程澈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自觉地把空间留给她。
可程澈一直没打通祁琚的电话。
·
天刚刚亮,程延东就来了病房。
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哽咽着把女儿抱在怀里,下巴的胡子扎得程澈额头疼。
程澈昏迷的这几天,程延东几乎没睡过觉,一直守在病床前。陈桑实在看不下去了,趁程澈情况转好,赶紧让程延东回家睡一觉。
程澈握着程延东的手,把玩着他手掌上的茧子,听他又气又恼地教训程亦奇没照顾好妹妹。
等程澈吃过早餐后,学校领导和基地人员不知从哪得知她醒了的消息,带着大大小小的保养品看望程澈。
程澈实在不想听一群人在病房里叽叽喳喳,假装又要头晕顺势倒在床上。程亦奇一眼就看出她在演戏,直接把他们请出了病房。
透过房门,程澈听着程延东声大气粗地教育西装革履的副校长,偷偷为他比了个赞。
……
这一场落水意外上了荥城晚间新闻。此后,农科所严密封锁了水库,禁止任何无关人员接近桑基鱼塘;一中也取消两天一夜的学农实践,变成只有一天的秋游。
至于乐恒里,因为他不是导致程澈落水的直接原因,只受了一个行为不端的处分。
受到学校警告的还有程亦奇。
程澈昏迷的第二天,程亦奇带着家伙冲进了乐恒里常待的桌球馆,把他摁在地上揍了半个小时,几乎要掀翻了整个桌球馆。桌球馆老板报了警,还是八班班主任老陶把程亦奇从派出所里拎了出来。
·
傍晚,陈桑因为太劳累发起了低烧,程延东赶紧把她送回家休息。
程亦奇也被赶回了学校。
程澈的身体反应还有些迟钝,她躺在床上盯着点滴,一会儿就困倦地睡着了。
怀胎七月的护士李倏尔推着治疗车进来,给熟睡的程澈换了点滴。她余光瞄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口,笑着摇了摇头,推车向门口走去。
“祁同学,她睡着呢,”李倏尔路过男孩,笑着说道,“她家里人都回去了,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偷偷去看看她。”
李倏尔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男孩的,可能是因为他长相出众,气质独特,也可能是因为他总是悄悄出没在156病房附近,没有惊扰任何人。
三天前,出于巡房护士的职业素养,她还是恪尽职守地询问了一番男孩的身份。
男孩话不多,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只说自己是程澈的同学,希望李倏尔不要告诉别人他来过。
男孩年纪不大,但举手投足间都表现出了上位者的气场。
一番沉思之后,李倏尔才焕然大悟,意识到男孩和病房里的女孩可能是早恋的一对儿。
经过李倏尔的默默观察,在156病房里的女孩昏迷的这些天,男孩几乎每天都待在这层楼,绝大部分时间待在没什么人经过的楼梯间,只有趁着女孩家长不在的时刻,他才会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窗户望着女孩的身影。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李倏尔拍了拍祁琚的肩膀,“她这瓶点滴打得快,还剩五分之一的时候记得摁护士铃。”
祁琚点头,垂下眼和李倏尔说了一声谢谢。
李倏尔笑笑,心想要是她肚子里的宝贝能有他六七分俊朗就好了。
程澈因为药效睡得沉,小嘴微微张开,发出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祁琚坐在床边,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窗外的天色逐渐变暗,像被人泼了一桶接一桶的黑色墨水,将天空晕染成一副水墨画。
可就在夜色完全笼罩大地前,一排排的路灯在瞬间亮起,像是整装待发的士兵。
“对不起。”就在灯亮之时,屋内的男孩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