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突袭(1 / 2)
梅子对李一德没什么深厚的感情,理智上她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是给予自己生命骨血的男人,但因为他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根本踪影全无,所以非要说的话,梅子认为自己对李一德实际上是恨多于爱的。
李一德爱的一切——名声、地位、家庭——梅子全都漠不关心,甚至很想一一毁了。
乔南相淡笑着评价:“没见过这么心狠的小姑娘。”
梅子不以为然,转头扔下大杂院的房子,连着转悠了一个礼拜,给自己租了间窗明几净的小公寓。公寓有自来水管,有独立的卫生间,邻里都是学校的青年学生,环境很不错。
她照旧是拎着一只藤箱搬进公寓,因为只当此地是个暂时落脚处,所以她也不怎样用心装扮。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她连个多余的杯子都没买。
乔南相进了屋,就直接端着梅子平时盛汤的小花碗喝水。他俩现今应该算是很熟了,不过相处起来还总有种公事公办的感觉。
梅子不太满意这种关系,她想真心实意认识这个朋友,但乔南相天生一张生意人的笑脸,行为举止也常不拘小格,属于看着近实则远的那类人。
梅子有些搞不懂自己了。按说她知道乔南相不是好人,也明白交朋友就该找像公寓邻居那样的青年学生,可她竟会莫名地嫌那些学生幼稚——尤其是见了乔南相之后。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乔南相抬手敲敲梅子的脑门。她今天穿着灰格衬衫棕色长裤,做的是俏小子打扮,只是个子小,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儿家。
梅子抬手抚上乔南相敲过的地方,想他或许用这双手碰过不少女孩子,顿时不自在起来。她嚼着他带来的巧克力,嘴里又甜又苦。
“我听着呢,不就是李一德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兔子不撒鹰嘛。”事情拖了快半个月,这期间李一德的助理频繁致电乔南相的公司,车轱辘话说过来说过去,总旨离不开一句话——交出底片,房子即刻奉上。
乔南相哈哈一笑,“可以,不错,比我有文化,还知道这么多词。”
梅子又剥开一块巧克力扔进嘴里,面无表情地说:“不管他了,照片我要广发!”她不是非要房子不可,她就是堵着一口气,不把那口气出了,她要憋死的。况且房子要了也不能住,一住进去,李一德马上就会知道是谁捣的鬼。就连那李一德给的原版十万块支票,也是乔南相收下后签了新的给她,否则她现在就被人揪着送到李一德面前去了。
说干就干,梅子当天就跑去照相馆将压箱底的旧照重新翻拍了好多张。其中有一张承载的是李一德和母亲在某日下午游泳时赤膊露腿着相拥的画面,那时母亲还很年轻,头发乌黑浓密,身材凹凸有致,谁见了都要惊叹。
照片发出去,李一德会被人骂成什么样梅子不知道,但她知道势必要有人羡慕李一德曾拥过母亲那样的美人。
梅子吻吻照片上巧笑的死鬼娘,心里默念道:“妈,你帮帮我,以后我到底下再跟你赔罪。”
乔南相作为中间的传话人,真的就只负责传达两方的意思,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多余的事一件都不做。梅子翻拍好照片,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多封信,然后将成品交给乔南相。
乔南相把东西往身边的福子怀里一塞,问:“你想清楚了。”
梅子将脑袋往下一点,道:“清楚得很!”
乔南相低头吸口烟,道:“行吧,反正不管如何,我总有五万块钱拿。”他看看梅子,又说,“事情闹大了,允城待不下去的话,我可以帮你买去上海天津的火车票——给我五百块就行。”
梅子嫌弃地皱起眉头:“滚蛋!你在我身上赚的还少?!”
乔南相笑笑,起身走了。
梅子打开窗想要散散屋内的烟味,正瞧见乔南相面无表情地跨进汽车。等待汽车发动的间隙,他靠在后座上微微偏头看出来,恰恰和站在窗口的她对上眼。
那一眼看得梅子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遍体发凉。
他望着她,大眼睛里面无悲无喜,就像看陌生人一样。
梅子突然醒悟过来,在他眼里,她和他就是单纯的生意关系,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只怕连陌生人都不如。认真想想,从一开始见面,他就保持着良好的生意人嗅觉,毕竟他跟她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好,我叫乔南相”而是“小家伙,找我有事?”
没等汽车离开,梅子猛地奔回房间,冲进浴室捧着冷水洗了个脸。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个雪肤黑眼的木脸小女孩,忽然,镜中人扭曲口鼻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鬼脸又滑稽又可笑,很快,眼眉下垂的小女孩被自己的镜中形象逗笑了。她搓搓额头,心里也平静下来。
是她太自作多情了,梅子梳理着头顶的小卷想,他可是乔南相,一个连饭店几十元垫账都要追回的生意人,怎么会对一个小姑娘另眼相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