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通心(修bug)(1 / 2)
夜未央。微寒的雪风夹杂青松淡香挤入窗柩缝隙,刚触碰内室温度,在滚烫的炉火围攻下遁散地无影无踪。
宣珏动静很轻,谢重姒醒得也迷迷糊糊,含混不清地“嗯”了声,往他?怀里拱了拱。然后又昏昏然睡去。
幽火萦回折返的光沉入宣珏眸里,他?紧咬牙关,还在回忆颠倒往返的梦里,戚文?澜堪称出格的所作所为。
南北分葬,痕迹消亡,甚至明令禁止朝中野间谈及这段让人唏嘘的姻缘往事。无?人敢提。
再之后抵偿般追封赠封了四五谥号,给宣家上下死去亡灵安魂。
也给他?补了一个。
他?不需这些,若真在乎名声几何,他?不可能苟活十年,更不可能放手共赴死。
但?戚墨林怎敢——
宣珏气极发?狂,却莫可奈何,眼尾赤红。前世最担心的身后事成了真,震耳欲聋的钟鼓般敲击在他灵台心脉上。
他?甚至有些失控,臂弯力道没有控制住,谢重姒吃痛“唔”了声,悠悠转醒,强撑朦胧迷离的杏眸看他?,呢喃:“什么时辰了……”
她看外面天色黑蒙,晓得还在深夜,不甚清明地嘟囔道:“还没睡着吗……还好我留你一晚了……”
宣珏没作声。又听到她迷迷瞪瞪,荒腔走板地哼了几句跑调到天涯的摇篮曲,哄他?般道:“睡吧睡吧,梦魇退散……”
“重重,别再故意伤身了。”宣珏终是忍不住,缠磨在她耳边低语,“也别再……骗我?了。好么?”
谢重姒不像他清晨半夜醒来都会立刻清醒如常,她有段回神的空当,偶尔还会有起床气,起得也晚。
前世刚成婚时,宣珏不忍吵她,天光大亮醒来时还会陪她在床上躺会,直到她天人交战后磨蹭着爬起、揉眼发愣,才会起身唤人端水洗漱。
所以现在谢重姒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说甚,有问必应好。和?周公掰扯挣扎了会儿,扑棱凑到宣珏唇边啄了啄,方才感觉他?冷汗滚落,不知是脉搏还是心跳轰鸣震响,在静谧暗夜里分外明显。
气息都是紊乱的。
肌肤冰凉,像泡在寒泉里的玉。
谢重姒瞬间清醒了,一边翻身越过宣珏要点燃架上灯火,一边忧虑地道:“梦到什么了?”
宣珏怕眼底透露出的占有欲望会吓到人,捉住她手腕,不让点灯,迟疑道:“没什么……前世最后。”
“最后怎么了?”谢重姒由他,语气微顿。哪怕是她逼着宣珏剖心对峙,前世最后一段也鲜少提及。毕竟,宣珏那段时日处处退让忍耐,并未发生对不起她的事过。理应不是让他?觉得愧疚难安的心魔。
宣珏闷声道:“文?澜把我?二人分开安葬,各在双方家族墓穴之内。另选了新皇帝,是谢氏余脉,更国号回齐。杜撰了史料,你我?毫无干系,形同陌路。”
谢重姒本是心虚几分,乍一听这虚无?缥缈的诉委屈,愣了愣,然后道:“那是假的。之后的事儿我们看不到。只是一个梦。”
“是真的。”宣珏轻声道,“那幅画,秋猎骑射图,我?送过去的——是不是在我走后,你就扔进炉火中了?”
谢重姒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看他?。
宣珏嗓音沙哑地像被砂砾磨过:“后来问时,殿下言辞掩饰,说怕画年久折损,处理妥帖后就小心收起了,不宜展现人前。”
黑暗里,什么都难看分明。宣珏甚至得寸进尺地捂住她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当?时我骗自己信了。”
这个“骗”字可不是好兆头。
隐约可见执拗疯狂。
谢重姒被他堵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以退为进地问道:“那是谁继承皇位了?四哥的孩子还是谢氏其余的血脉?”
宣珏:“安荣长子,改姓为谢。文?澜摄政数年后方才放手。那孩子沉稳有余,进退得体,几年来行政为人皆是可圈可点。再合适不过。”
而?他?,在这几年沉溺往事挣脱不得,只能做一个束手无?策的旁观者,看?着戚文?澜抹去一切而?无?能为力——所以明明尔玉已然托心,宣珏仍旧如此失态。
他?什么也做不了。
……心如死灰。
“旁观视角吗?”没想到谢重姒思忖片刻,反而?笑了笑,“不是好事么。说明你脱身其中了。就像我昨晚说的,旁观相待。你看?,陈年往事都尘埃落幕,大局结果不差的,天下大定,民富国强。那种鲜血淋漓的过往,抹去不是更好么?看?今生呀。你我?注定名姓同载,永不分离——别想离开我?。”
她放低了声,撒娇般及时坦白:“不过……那画我的确烧了,我?的错,不该骗你的。包括发现那画契机更早,春日时候吧,御书房翻看?闲书解闷的时候好奇撬开的。”
毕竟那么珍而?重之摆在书架上。
见宣珏仍旧沉默不语,谢重姒干脆胡搅蛮缠:“行啦行啦,欠你一次好不好,随便你怎么着都可以。”
宣珏不辨情绪:“好。那殿下应我?一事。”
“……”谢重姒有些心虚,“说。”
宣珏不含风月旖旎,重复了一遍,轻声央她:“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的话。别再故意伤身了。”
跳揽月池,用最烈的药打胎,故意抽书弄塌木架撞破画卷,那时打碎双玉环佩割伤手掌。
甚至还有再往早,在风雪寒夜里,和?他?一同在军机处外长跪不起,以命威胁谢策道,给他?换来一线生机。
……很久以前。
其中深意简直让人不敢细想。
谢重姒顿了顿,一抹苦涩涌上唇齿间,她戳了戳宣珏肩上刀伤,凶巴巴地道:“所以你要故意受伤来报复我??离玉,你居心叵测啊。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宣珏:“……”
这倒打?一耙太过猝不及防,厚颜无?耻至极,宣珏怔住,像是惊呆了。但?不知哪句话取悦了他?,撤回盖在她眼上的手,解释道:“没有。当?时是实在惶恐,难免想要个最终定论,顺便试探一二,想让心中大石落地,好过夜不能寐左右踟蹰罢了。再者,就算不为试探您,臣也会如此行动。漓江刀伤是势在必行,机不可失。至于报复,不敢。也不敢算计您怜悯垂惜,折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