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永远的奥古斯都10(1 / 2)
帕拉丁山迎来朝阳,云霞宛若天鹅的羽毛,撩拨着利维娅的眼睫。
奴隶们早就起来了,为她端来清水。净手洗脸后,她裹上一件帕拉,向弟弟的房间走去。
盖乌斯脸色依旧灰白,好在已经恢复了神智。他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尊大理石雕塑。
医生守了他大半夜,早已疲惫不堪,坐在床边困得打盹,见利维娅来了,赶紧起身。
女孩摆了摆手,允许对方先去休息。
弟弟偏过头看向她,嘴巴张开了几下,似是有话要说。
她让所有奴隶退出房间,自己一个人走上前,坐到盖乌斯床边,
“利维娅,”弟弟的音色嘶哑无比,宛如玻璃碎片刮擦着凝灰墙面,所幸依旧带有一丝往日的清亮,“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让我看看你的腿。”她抓住被子边缘,向上掀开。
“不!”男孩攥着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双腿,不肯让姐姐检查。
“你不敢给我看,是因为掐伤了自己?”利维娅猜出了对方的心思,强硬的语调夹杂着古怪的柔和,说出的话并不动听,“放心,我又不是母亲,不会因为你破了皮心疼到落泪。”
“说不定,你的下肢今天下午就能恢复知觉,不用担心以后站不起来。”她觉得刚刚自己说话有些重,又及时补充了一句。
不说这句还好,刚提到“站不起来”,盖乌斯丁香紫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他看上去落寞到了极点,被子下的手指缓缓松开了。
“我会不会真的......永远也站不起来?”
“亲爱的,别担心了,好好休息,别多想,你一定能早日康复。”
真是伤脑筋!小孩子好难哄啊。
跟熟悉的人说肉麻的话有意思吗?盖乌斯的腿,又不会因为她说了一句好听的话就恢复知觉。
虚情假意的话语,她可以对着陌生人脸不红心不跳地重复一万次,可轮到向亲人表达发自内心的安慰,她总感到一丝难为情,这是一种既愚蠢又可笑的窘迫。
盖乌斯躺在床上,颓丧的样子与腌菜没什么区别。
“对不起,”利维娅立刻道歉,“我之前说话太难听了。”
“嗯,我原谅你了。”
“我可以看看你的腿吗?”她放轻了语气。
“唔嗯。”弟弟应了一声表示允许,将整条被子向头顶拉去,遮住眼泪。
“我会不会永远也站不起来了?”被子下传来浓重的鼻音,男孩又问了一遍。
“不会。”
“可我下半身根本动不了。”
“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利维娅一边安慰他,一边观察他的伤口。
盖乌斯双腿的情况惨不忍睹,雪白的皮肤上被指甲抠出十几处半圆形的疮疤,一半已经结痂,另一半还在往外渗血。除此之外,他腿侧至少有六处淤青,都是自己掐出来的。
“你这个小蠢货,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她站起身,“我让希拉拿草药给你敷。”
“母亲呢?她还好吗?”弟弟叫住了她。
“母亲发烧了,希拉在照顾她,”利维娅说,“你倒下了,父亲打了她,她又气又急,没撑住。”
“他们吵架了?为什么?”
她回想起前一日父母的争吵。
当时,德鲁苏斯情绪激动,扬言自己还不如收养利博家的男孩。
“父亲说,等你死了,他就把利博家的孩子过继到名下,”她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弟弟,让他认清残酷的现实,“记住,无论你以后能否站立行走,在父亲面前,你只是因为身子虚弱暂时站不起来而已。”
冷血无情的德鲁苏斯会对瘫痪的儿子做出什么事情?无论以多险恶的心思去揣测这个男人都不过分。
“利博?哪个利博?”
“让我想想。”
利维娅翻阅着脑海中的备忘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利博”这个家族——自己在某次晚宴上听大人们讨论过。
“斯克里博尼乌斯·利博是庞培的亲家。”
也就是两年前的事,卢修斯·斯克里博尼乌斯·利博将女儿嫁给了庞培的次子。
同样是两年前,埃及人为了讨好凯撒,将庞培杀了。
他的大儿子格涅乌斯·庞培依然躲在西班牙,手握重兵,随时准备东山再起,二儿子塞克图斯·庞培早已投奔了大哥。
为什么德鲁苏斯想收养利博家的孩子?他不是最近忙着讨好凯撒吗?
明明知道庞培一党与凯撒不共戴天,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想着通过收养利博家的孩子,和庞培余党巩固关系?
利维娅心中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
一旦管道有了裂痕,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流从缝隙中渗出,很快将这颗种子浇灌成了参天大树。
“小主人,”这时,提洛走进盖乌斯的房间,“昨天那个人又来了。”
小奴隶的表情十分古怪,自从得知李希努斯是自己生父,他总觉得很别扭。
“他来干什么?”利维娅转过身朝向门外。
“我是来还首饰的。”黑发碧眼的男人大步走进卧室,毕恭毕敬弯下腰,双手捧起紫水晶项链呈上。
“我看你好像很缺钱,自己收着用不好吗?我没说要你还。”
可惜,本来还想当个人情送出去,以后好请他帮忙。他这样做,她反而欠对方人情了。
“我主人让我还的。”李希努斯迅速甩锅。
“屋大维·图里努斯?罗马有两支屋大维,一支是显赫的贵族,另一支是骑士阶级。你的主人属于哪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