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1 / 2)
生死有命,最后的冲喜到底也没能留住皇贵妃。
正月二十五,皇贵妃薨。
钟粹宫一片缟素,哀切悲戚的哭声不绝于耳。
皇帝在钟粹宫送了皇贵妃最后一程。
他看着钟粹宫一片缟白的灵堂,心?中轻叹一声。
皇后衣着素淡,站在皇帝身侧虽亦是悲戚含泪,却不忘劝慰皇帝:“皇上?节哀,想必皇贵妃在天有灵,也希望皇上?保重龙体,不愿见到您为她神伤。”
皇帝轻轻点头:“朕知道。”
此时灵堂中只有皇帝皇后两位主子。
皇帝便看着皇后道:“接下来皇贵妃的一应丧仪都要劳皇后费心?了。”
皇后垂泪道:“皇上?放心,此乃臣妾职责,皇贵妃妹妹又与臣妾多年情谊,臣妾必定会尽心尽力让她走得安心?。”
皇帝颔首。
皇后又道:“当务之急是先为皇贵妃拟定谥号,不知皇上?是准备交由礼部来办还是……”
提及此事,皇帝的目光也落到皇后面上几分,他道:“朕已为两位皇贵妃想好谥号。”
皇后微讶:“两位?”
皇帝轻轻颔首:“朕欲同时追封哲妃为皇贵妃。”
哲妃是大阿哥生母,虽亦是自潜邸便服侍在皇帝身侧,但?福薄,还未等皇帝登基为帝便已薨逝,皇帝于元年追封其为哲妃。
“皇后以为如何?”,他看向皇后。
皇后一愣,而后轻叹一声:“哲妃妹妹亦是自潜邸便侍奉皇上?身侧,又诞育皇长子,皇上?情深义重,理应如此。”
虽然哲妃直接由妃越级追封为皇贵妃按理来说是不大合规矩,但?皇上?是一个看似温雅好说话?实则手?段强硬的帝王,他要做的事从来不容旁人置喙,又是在这种时候,皇后不愿也不敢逆了他的意。
如她所言,哲妃入潜邸早,又诞下了皇上?的长子,追封为皇贵妃也说得过去。
皇帝果然面露满意之色:“皇后素来知朕心?意。”
皇后捏着绣帕拭了拭泪,又问皇帝:“不知皇上?为二位妹妹定了什么谥号?”
皇帝淡声道:“哲妃追封皇贵妃,谥哲悯。”
皇后点点头,温声道:“哀怜惜恤曰悯,皇上?待哲悯皇贵妃一片心?意,哲悯妹妹泉下有知,也能含笑安息。”
皇帝神色淡淡,不置可否,他又道:“至于皇贵妃,追谥慧贤。”,说罢,他抬眸定定看向皇后。
皇后果然一怔:“慧贤?”
皇帝轻轻颔首,执起皇后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两字,又重复道:“对,慧贤。”
皇后得了肯定的答复,更是怔然,手?不由便从皇帝手?中滑下。
“皇上?何以,何以会为皇贵妃定下这二字?”,皇后看着皇帝,声音竟有些艰涩。
贤良淑德,贤良淑德,贤字从来都是给予正妻的谥号,是对正室最高的赞誉,“贤妻”、“贤后”,这一字不知是多少正妻、多少皇后一生的追求。
这亦是皇后此生为数不多的追求。
谁知皇上?在此刻竟是先将这一字给了皇贵妃,皇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
“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话?还未说完,皇帝便轻叹一声:“这是皇贵妃弥留之?际最后所求,朕总赞她淑慎敏慧,她始终挂念着,便想带着这二字长眠地下。她跟在朕身边近二十年,从来温和恭顺恪守本分,更是从未求过朕什么,不过一个谥号罢了,朕便允了她。”,他定定地看着皇后,神色有些难辨。
皇贵妃最后所求。
皇后听着这几个字不由便怔住了。
但?她又听见皇上?而后的解释,慢慢回过神来。
确如皇上?所言,皇贵妃从来是个纯善温婉的性子,或许这一谥号确实只是皇贵妃不舍的情意。
皇后定了定神,轻轻颔首:“皇上?所言甚是,既是皇贵妃遗愿,臣妾自然毫无疑义。”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皇后最是宽容体恤。”
皇后面上微微一笑,略显苦涩。
虽然她知晓这或许是皇贵妃待皇上?的深厚情意,但?终究是“贤”字啊,这个字皇上?终究是先给了皇贵妃啊。
皇后捏着绣帕踌躇片刻,迟疑地看着皇帝,将要说什么,外面却传来通传的声音。
各宫嫔妃到了。
皇帝看着皇后,温声询问:“皇后有话?要说?”
皇后捏了捏绣帕,轻轻摇头:“臣妾无事。”
罢了,终究只是一个谥号,证明不了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她这一生做过什么,是否能名副其实的真正担得起“贤后”二字,只要她问心无愧就好。
正月二十六,皇帝下旨,为皇贵妃高氏上谥号,册谥慧贤,并追封大阿哥生母哲妃为皇贵妃,册谥哲悯。
消息传到永寿宫时,宁欢正窝在炕上?看书,她神色恹恹的,没什么兴致。
她听了圆团儿传来的消息才打起些精神来。
“慧贤?”,宁欢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圆团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只能再度应道:“是,皇上?为皇贵妃赐谥慧贤。”
宁欢轻轻摩挲着书页。
贤,这个字他竟然先给了皇贵妃吗。
思至此,她下意识便起身:“去……”
长春宫三?字还未说完,她又想起如今皇后正忙着为慧贤皇贵妃治丧,怕是正忙着,她再去长春宫无异于添乱。
玉棠上?前扶住她,柔声询问:“主子想去哪儿?”
宁欢想了想,道:“去钟粹宫。”
圆团儿和玉棠玉琼皆是一愣。
圆团儿下意识道:“慧贤皇贵妃金棺已然奉至静安庄,主子此刻去钟粹宫……”
因为还在正月里,纵然皇贵妃地位尊贵,但?到底不及帝后,未免冲撞,皇贵妃都不能在宫中停灵,敛好遗容后即刻便被奉至东直门外静安庄停灵,一应丧仪也皆在静安庄举行了。
宁欢无奈道:“我去瞧瞧柔惠姐姐。”
如今慧贤皇贵妃薨逝,柔惠一向看重皇贵妃,必定难过,她又是一个人待在钟粹宫中,宁欢便想去看看她。
圆团儿反应过来,连连道:“嗻。”
玉棠和玉琼重新为宁欢整理了一番衣着妆容。
不多时,她便从内室款款出来,玉棠随后捧着雪白的狐裘。
“这几日天气无常,又有些冷了,小姐可别冻着。”,玉棠将狐裘抖开?,为宁欢穿上?。
宁欢低声应了。
圆团儿站在一旁静静等着她们。
他看着玉棠和玉琼忙前忙后地为小祖宗细致地打扮,生怕她冻着半分。
同?为嫔妃,宁欢虽不用为皇贵妃穿孝,但?衣着肯定得素淡些。好在皇帝从来都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最贵重的东西奉予她哄她开心?,衣裙华冠从来都是远超她身份的制式。就算她平日鲜少穿素淡的颜色,也依旧给她一应备着。
何况她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嫔主子,可称一声娘娘,从前那些不便以贵人或是宫女身份穿出去的衣裙如今穿了也合乎她的身份,不显僭越。
她此时就换了一件珍珠白缂丝捻金暗花云纹缎裙,袖口裙边浅金色花边淡淡点染,滚雪细纱层层叠叠以金银线绣芙蓉绫鸾纹饰,裙幅熠熠好似雪色月华俱凝于这裙摆间,随着她的动作仿佛月华冰雪轻轻流动,轻灵又华美。
虽然瞧着素淡,但?瞧瞧这流泻如雪如月华的裙摆便知并非俗物。
圆团儿看着她身上?这价值千金的宫装与雪白无一丝杂色的狐裘,不觉便笑着低眉。
宫中总说慧贤皇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那是他们没好好瞧瞧这位小祖宗,更是没那荣幸瞧见小祖宗是如何同?皇上?相处的。小祖宗的吃穿用度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无一不精细无一不华贵,她穿的衣物簪的钗环从来都是价值千金的上?佳珍品。也就是皇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才养得起这么位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