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操蛋孩子(1 / 2)
暮色渐浓,万家灯火,纸烟袅袅,人语依稀。这样的情景太容易勾起对已故之人的想念。而这样的想念,对顾琰来说,痛苦远远多于沉重——
脑海里各种片段纷扰杂乱,交错交织,那些曾经生活在偌大的府邸里各个角落的面孔,前一刻还依旧鲜活如昔,瞬间便成了寒光刺目的大刀下滚落的头颅,髻鬓散乱,面色灰败,喷出的血水殷红而腥热,溅落在人的身上、眼里,带着刀割般的痛苦,如同跗骨之蛆,再难剥离,成为他终日难脱的梦靥。
旁人思家难抑都是在中秋圆月之下,他却是在中元鬼节,对着漫天纷飞的絮絮纸灰,和两捧新烧的冥钱。
于是,苏困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那小鬼收回望着窗外的空茫目光,转脸沉默地爬进那一方小小的棺材,重新把自己封闭进那个空间的背影。
“它怎么就那么喜欢这小破棺材呢……”苏困低声的嘀咕了一句,又朝外看了两眼。楼下依旧有下班归来的人陆陆续续地捧着黄纸在楼下点燃,火光明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熄。
他不知道那小鬼所谓的家人都包括哪些,姓甚名谁,更谈不上样貌了,所以除了给它烧上两捆纸钱,什么都做不了。偏偏这两捆纸钱还白烧了,这让他着实有些郁闷,倒不是真的郁闷自己白花了买那点东西的钱,而是他原本自己觉得如此能让那小鬼心里头稍微好受些,却搞了这么个乌龙,而那小鬼好像心情更糟了,真是傻得自己都不忍直视。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苏困怔怔看着看口棺材兀自发了会儿呆。
直到耿子墨把厨房里,他下楼前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冲这边喊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匆匆锁了窗户的保险拴,拉上了窗帘便出了房间。每年的这天,苏困都不会磨蹭到很晚,一般都是吃了饭冲个澡便早早爬上床,免得夜深的时候看到那满街飘荡的幢幢身影,分不清是人是鬼,吓得一夜都睡不踏实。
棺材里的顾琰躺在厚实的棺底木板上,身侧放着那两叠纸钱,两手枕在脑后,对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包括苏困那句低声的嘀咕。
他倒不是真的喜欢这口棺材,虽然他现在的身形很小,但在这同样不算大的空间里,也只有能正常翻身的余地而已。任谁都不会喜欢呆在这样狭小而封闭的地方,他唯一比正常人有优势的就是,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不用担心窒息而已。
如果放在以前,让他这个动惯了的人,在这样的地方一躺就是大半天,他就算面上没表情,心里也会异常的烦躁。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以孤魂的样子游荡,上不顶天,下不着地,铜墙铁壁也能一穿而过。他碰不到,摸不到,飘飘忽忽,没有着落。他想帮那些不知魂魄散落在何处的家人烧一沓黄纸,却连黄纸本身都拿不起,他想依习惯去河边帮他们放一盏河灯,却提不了笔,写不了名。这样的感觉和并不比盲人、聋者好多少,甚至更加让人难以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