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旧地(1 / 2)
凌晨五点钟,天色刚渐微亮。
温言裹了条毯子?,懒懒的?倚在座位上,半阖着眼望着窗外昏昏沉沉的?出神。
来机场的这一路她都强撑着精神,直到此刻才敢稍微放松下来。
酒精果然是个好东西。那些烦扰的心事在外力的?催化下?,终于暂时性的从她脑袋里离开,施舍给她短暂的?清净。
她恍惚看到地勤人员挥了挥手,地上的?灯后退的?越来越快,倦怠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只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小时不到,醒来的时候头痛的?厉害。
温言皱着眉喝了口水,戴好帽子,跟着人群走下了飞机。
外头是阴天,空气极度的闷热而潮湿。她走了几步,不适的?咳了两声,拉紧了口罩。
这座城市,一别有七年的时间了。
刚到北京的时候,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逐渐适应那里的?干燥,如?今回到这里,身体倒是先一步给出了反馈,她早就不属于这里了。
可是,她又属于哪儿呢。
早上机场人不多。温言坐上出租车,从手机里翻出医院的地址给司机看:“去这里。”
人仍旧是困顿的?厉害,可意识又?偏偏十分清醒。她低下?头,握了握冰凉又?潮湿的?手心,嗓子?也有些不舒服的?发干。
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见温言一个女孩子这么早的飞机过来直奔医院,又?是外地口音,好心的?跟她搭话:“第一次过来这边吗?”
温言顿了顿,低声道:“不是。”
“喔,那是有亲属朋友在这边?”
温言看着窗外,良久没有再说话。
司机又絮絮叨叨的说:“这几年这里变了不少,你有时间的话可以逛一逛。”
温言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应该没有时间。”
不同于机场,医院里倒是全天候的?喧闹。
进入电梯后,温言按照对方上次给的?地址,按下?了9楼的按钮。
她站在角落里,紧紧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紧张的?攥紧了手指。
查房的护士路过,见她在走廊里徘徊,问她:“哪个病房的?”
温言报了房间号。
护士像是有点诧异,微微皱了下?眉,打量她几秒,左手一指:“那边。”
温言道了声谢,快步朝她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另一个稍微年轻些的?护士走过来,顺着她的方向瞟了眼:“陈姐,你看什么呢?”
那个被唤作陈姐的?护士收回目光,疑惑的?看了看她:“林教授还有个女儿吗?”
年轻护士被她问的一愣:“没有吧,他住院这么久,就只见过他妻子,还有读中学的儿子——会不会是他的?学生?”
陈姐摇了摇头:“他跟他爱人,好像是二婚。”
年轻护士怔了怔:“怪不得孩子还蛮小的?。那这个可能是跟前妻的女儿?”
陈姐想起刚才见到的那张脸:“长得是挺像的。”
年轻护士嗤笑一声,推着车子往前走:“她爸都病成这样了,她才第一次露面儿,也真?够可以的?了。”
陈姐皱了下?眉,像是不太赞同她的观点,叹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年轻护士不以为然:“林教授和他妻子性格都那么好,怎么可能容不下?她?肯定还是她不愿意来。要么,就是前妻太厉害,不让女儿来。”
陈姐回头看了眼刚才那女孩儿离开的?方向,没有再说话。
温言站在病房前,暗暗的?吸了口气。
门虚掩着,她轻轻敲了两下,等了几秒没人应声,便推开了门。
温言谨慎的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张床,上面平躺着一个人,房间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缓缓的?抬起脚步往里走了两步,心脏剧烈的?像是快要跳出来。
床上的?人正安详的熟睡着,对于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只是一眼,温言的?眼泪就完全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他的?脸色暗黄,毫无血色,面容枯槁,人极度的瘦削,领口下的?锁骨深深的凹了下?去,一看便知是长期饱受病痛的?折磨。头发几乎全都花白了,但还是梳理的?伏贴得体,脸侧有些不明的暗色斑点,看起来比他这个年纪的人要苍老十岁。
温言站在床边,紧紧的?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这么多年来,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她还以为自己早就全都忘了。
记忆里的?那个男人,五官俊朗,身材高大,最喜欢把她放在肩上,逗得她咯咯的笑;他总是一副温柔儒雅的?样子,对她极有耐心,从来没有发过一句脾气;他喜欢弹吉他,喜欢看书,做菜特别的好吃,能把所有她不爱吃的?东西变成她喜欢的味道……
她无法接受,他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眼前这副样子?
那个曾经轻轻用力就能把她举上肩膀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温言一手扶着墙,整个人头晕目眩,视线扭曲模糊,连站都快要站不稳。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回忆,终于在此刻被触发,如?洪水般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