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1 / 2)
七
自从那天当着众人的面尿在浴桶里之后,赵诚谨就有些不自在,整天都把小脸绷得紧紧的,连话都不怎么跟丫鬟们说了。瑞王妃心中诧异,便唤了翠羽仔细询问。翠羽不敢瞒她,只得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还未说完,瑞王妃已被逗得哈哈大笑。
“顺哥儿……尿在桶里了?”瑞王妃抱着肚子幸灾乐祸地笑了半天,好半晌才渐渐缓过来,脸上却依旧忍俊不禁,“也没多大的事儿嘛,就……就为了这事儿,所以他连话都不说了?哎哟喂,我们家顺哥儿长大了,居然晓得害臊了。”
她一边笑,一边吩咐道:“也是,顺哥儿这都五岁了,可不好像以前那样。回头让柳管事挑几个沉稳伶俐的小子过来,给他找几个书童伺候着。要不然,等过了年顺哥儿进学,到时候又急急忙忙地一团糟。”
一旁的苏嬷嬷立刻应下,翠羽想了想,又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娘娘,那雪团还留着?”
“怎么?”瑞王妃笑容一敛,沉声问:“它做什么了?”
翠羽低下头,小声道:“奴婢只是担心那猫儿没轻没重的伤了世子爷,它今儿能惹来虱子,可不晓得明儿能惹来什么麻烦。奴婢们虽贴身伺候着,可难保什么时候有差池,万一世子爷被它伤着了,抑或是因着它的缘故有什么差池,便只是被虫子咬一口,奴婢们也玩死难辞其咎。”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翠羽心里头对那只猫总有些忌惮,每每瞧着它,都有一种像是对着陌生人的感觉。畜生到底是畜生,若是太聪明了,反而异样,要不怎么说反常即为妖呢?当那只猫冷冷地盯着她看的时候,翠羽就觉得它像是只妖物。
瑞王妃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道:“无妨无妨,不过是只小奶猫,若真弄得兴师动众的,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顺哥儿又不是瓷器做的,男孩子要养得皮实些,不必弄得那般矜贵。他既然喜欢就让他养着,若真弄了满身的虱子,他自个儿吃了亏就晓得厉害。我若这么不讲道理非要把那只猫儿给弄走,依着顺哥儿的性子,只怕愈发地要跟我闹得不可开交。且先由着他,他若是腻了,不肖我说,自己就先丢开了。”
既然瑞王妃都这么说了,翠羽哪里还敢再多嘴,只得把心中的无奈全都压下,缓缓退了下去。
再说许攸这边,她可一点也不晓得翠羽给她上眼药失败的事儿,每日下午她都要陪着赵诚谨在府里头到处转悠。自从那日许攸惹了虱子后,丫鬟们便再也不敢放他们俩单独出去,每日寸步不离地跟着,这让许攸很不习惯。
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猫,许攸都向往自由,她甚至想要跳出王府去四周走一走,看一看。这个时代的人们到底是怎样生活,这个古老的城市又是一番怎样美妙的景致。
许攸从赵诚谨的怀里跳出来,蹬地一下上了树,借着锋利的指甲飞快地攀上高高的树枝。这棵樟树生得高大,枝叶繁茂犹如一把大伞,有许多枝桠从墙头探出,伸进巷子里,许攸沿着树枝跳上围墙,睁大眼睛打量着外头的世界。
这是一条安静的巷子,巷子两侧都是高高的围墙,地上铺着人字纹的铺地,水磨的青石板路干净而光滑,路上没有人,只有微微的风声,毒辣的日头也照不进巷子,这一路都阴凉而干爽。
远处的巷子里隐隐传来嘈杂声,终于使得这里带上了些许烟火气,许攸忽然有一种要跳下围墙冲出巷子的冲动,她微微一抬脚,身后传来赵诚谨紧张的声音。
“雪团儿!”他高声喊,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声音里有急躁不安的情绪,“你下来,快下来!”
许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去,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小孩子稚嫩的脸上盛满了惊慌,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伸长了胳膊朝她探过来,高声道:“上面危险,你快下来!”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抖了抖毛,一甩尾巴跳进了赵诚谨的怀里。
到底还是鼓不起勇气啊!
“以后可不准再这样了。”赵诚谨紧紧抱着许攸快步往荔园走,嘴里啰啰嗦嗦地叮嘱道:“围墙那么高,掉下去了会摔断腿!你以后不要乱走,外头大,很容易迷路,要是你出去了找不回来怎么办?而且,还有坏人,拍花子,嗯,抓猫,反正坏得很。你要是被抓走了,以后可就见不着我了……”他偷偷听过府里的丫鬟们聊天,知道有拍花子的坏人,还有专门抓小孩卖的,觉得很是可怕,遂拿来吓唬许攸,希望她以后能老老实实的。
许攸一动也不动地蹲在他怀里,绷着圆脸很严肃的样子。
赵诚谨在府里头跟着瑞王妃读了几天书,宫里的太后便得了信,召他进宫去说话。赵诚谨想带许攸一起,被瑞王妃又给拦了。
“为什么不能带雪团儿?”赵诚谨一脸的不高兴,“连翠羽都能一起去,为什么不能带雪团?它可乖了,一点都不淘气。”
瑞王妃耐着性子劝他,“要进宫就不能带雪团,宫里头规矩多,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雪团哪里会喜欢。”
“万一它喜欢呢?”赵诚谨还是不肯放弃,坚持道:“宫里头那么大,我想带雪团看看么。它整天被关在家里头,闷都要闷死了。娘亲娘亲,你就答应孩儿吧。”
“顺哥儿!”瑞王妃的脸一沉,表情变得很严肃,“雪团是只猫,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也要这么不懂事么?宫里头贵人多,雪团又听不懂人话,万一不小心冲撞了谁,便是母亲也保不住它。你难道想让雪团死?”
死这个字眼对赵诚谨来说有些陌生,他自幼被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见过这人世间的阴暗。王府里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少一些人,他偶尔也会听小丫鬟们说起谁谁死了,可这些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现在猛地听瑞王妃说起这个词,赵诚谨一时有些愣神。
“死了……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他想了好一阵,才缓缓问。
瑞王妃沉着脸道:“永远都见不到了。它会被埋在泥地下,再也不能陪你玩儿。”赵诚谨瑟缩了一下,低头看看圈坐在桌上眯缝着眼睛的许攸,不安地伸手在她背上抚了抚,仿佛要确定她就在身边,“那……还是把雪团留在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