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1 / 2)
第二日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后母坐在床边,见她悠悠醒转,忙问“灵苏,你醒了,还想不想吐?头疼不疼?”
白灵苏缓缓坐起身,头疼欲裂,她按着额角,痛苦□□,稍歇一会儿才说“我想喝水”
思琪忙递过水杯“姐,你可真厉害,睡了一天一夜了,听妈说也没说清楚是什么事儿,你到底怎么了?”
“是啊是啊,灵苏,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喝的烂醉,我也不敢告诉你爸,怕你爸爸怪罪,看你昏迷不醒的,都想送你去医院了”
灵苏把水一饮而尽,靠着床头,又要了一杯,声音虚弱道“他们同意宽限三个月期限,三个月之内把五百大洋交齐了,表哥就能出来,交不齐,就等着给表哥收尸吧”
“三个月,我们去哪儿弄这么多钱”是舅妈的声音,接着是哭声
白灵苏正头疼的紧,对一切声音敏感,这一声啼哭,直刺她的耳朵嗡嗡直响。她皱着眉头抬头看,这才发现屋子里不止有后母跟白思琪,舅舅和舅妈也在,大约是她在梦里挣扎了很久,沈慧娴见她要醒,把人都喊了过来
“灵苏啊,你说你好不容易见到警察厅长,怎么不好好说说,让他给我们做主,你表哥牢也坐了,打也挨了,你还认识警察厅长,他怎么就不能给我们点人情”
白灵苏闭着眼不想搭理
“这可怎么办,三个月凑不出来,长生还是活不了啊”舅妈掐着舅舅的胳膊,哭天抹泪
“说好了长生,也要替白家传递香火,这钱白家也得出一半”舅母在楼下喋喋不休,声音隐隐约约传到楼上
为着怎么凑够五百块大洋,把沈长生从牢里救出来,后母特地把白父从医院里接回了家里,商量凑钱的事情
“舅妈真是过分,姐姐你都做了这些事儿了,还是咄咄逼人”窗子打开着,白思琪胳膊肘拄着窗台,手掌托着下巴,眼睛看着外面,耳朵听着楼下的动静“姐,我听说你把自己攒的钱都给舅舅了?”
“不给能怎么办?难道让舅舅为难?”白灵苏杯子举在嘴边,小口抿着
“你们一家来上海,要不是怀儒帮衬着你们,你们全家也过不了这么安稳,别说长生也要替你们白家传递香火,就算是看着怀儒的恩情,你们也不能撒手不管”整个屋子里除了舅妈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人说话
“我怎么嫁给你这么个窝囊的人”
“是是是,都是舅舅对不起你”舅妈在下面说一句,白思琪就跟着小声反驳一句
“整天就这些说辞,要是没有她,就没有舅舅,就没有我们全家,我们根本在上海没法立足”白思琪撇撇嘴,回头看着白灵苏“舅妈什么时候才能不说这些话?”
“没了这些话,她怎么活下去?怎么能在我们家颐指气使”
“哎,表哥也真是的,从前打打闹闹也就算了,现在惹上这么大的事儿,还要让我们扛,早晚要被他拖累垮掉”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让舅妈听到不知道又要怎么闹呢”白灵苏打断白思琪
白思琪吐吐舌头,继续看着窗外
夕阳的余韵光辉染红了整个里弄,舅妈的哭闹声终于平息下来,跟着舅舅回了家。随着黑暗降临的是,万籁俱静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后母才起身去厨房忙着做饭,喊白思琪下去帮忙。
歇了两天了,白灵苏掀开被子,从床上慢慢起身,头依然晕眩,也不碍事,扶着扶梯往下走,一眼就看到门口摇椅上躺着,摇着摇扇望着门外若有所思的白父
“爸爸,身体好些了没?这么从医院里出来没事么?”
白父像是从睡梦里醒过来,回头看过来“灵苏,起来了?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了,出院在家里吃药也是一样的”
“还是不要勉强的好”白灵苏走到门口,手轻轻扶在白父的肩头
“没事,没事,一把老骨头了”白父感慨道
白世清并不老,刚刚四十出头,双鬓却已经难掩白发,额头依稀有深深浅浅的皱纹,一抬额头就会显现,腰背也渐驼。白灵苏知道如果没有舅舅一家,父亲就不会在上海落住脚,可也是因为舅舅家,父亲才会未老鬓先白。
“最后商量好了怎么办了么?”
“哎,还能怎么办,一家出一半”白父声音低沉悠远,像古寺沉重的钟声,一声响起,久久在耳边回荡,他继续摇着摇椅,挥着摇扇,眼神茫茫然的看着门外
“可我们去哪儿弄这么多钱?”
“我跟你妈商量,我们搬去乡下住,这个房子地段还不错,租金还不错”
白灵苏是个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白父的意思,她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放在白父的膝头“可这些都是你的心血”
“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是委屈了你跟思琪”
“爸,您别这么说”白灵苏轻轻地锤着白父的腿
“我跟你妈这一遭也算是想明白了,什么香火不香火的,有两个女儿也不算没人养老送终。乡下也倒安静,比这里适合养病,把杂货店盘出去,楼上的房子租出去,新帐旧账也都一起归拢归拢,以后靠着租金也能过好日子”
晚上,一家四口聚在饭桌前吃饭,白思琪看看这个拉着脸,看看那个脸色阴沉,还是开口“爸爸,我不想去乡下,我还要在城里上学”
白思琪上学并不用心,回回考试,都跨着及格线,与其说是要上学,倒不如说她不喜欢乡下的枯燥生活“乡下一样可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