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天助我也(1 / 2)
常言道:“仲春四月,昼暖夜凉。”
此情形在北地尤甚。虽然白天里和风煦日,但入夜之后却泛出一阵冷意。
一股凉飕飕的小风贴着地面卷来,南宫雪不禁抱紧了胳膊。早已是寂灭境界的她,居然会觉得冷。她知道,这种冷意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来自于她失落、彷徨的内心。多年以来,日日夜夜漫长的守候与期待,最终却在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时,化为了一堆泡影。从金寿山失魂落魄地返回后,南宫雪一直在大院中不断地徘徊至深夜。之后的时日,她偶尔会来到杜怀柔的房前绕一圈,心中那种想见又怕见、想走又不舍的感觉矛盾至极。
这一日,她本不想再去看那间次次让她心怀希望、又屡屡令她满心失望的房屋,但也许是习惯了,恍惚间,她竟再一次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杜怀柔的房前。
宾客们都在金寿山观摩铸刀至今未归,院中四处寂静冷清,悄然无声。南宫雪背靠着廊柱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垂颔其上,愣愣地望着地面出神。纵然心绪万千,却如同一团乱麻,无从理起。本设想过千万种久别重逢时欣喜的情景,却不想竟在出乎意料的时候迎来了一个如此戏剧性的结果。
“还说什么‘心上人已经过世了’,都是骗我的……”南宫雪轻声自语。回想起当初从仙魔大会回还后的接风宴,她不禁泪花涟涟。自古以来只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道理,但在萧天河对自己的各种明言暗示始终是模棱两可的情况下,她顾不得羞赧,主动求爱。不料萧天河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自己,理由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尽管那位女子已经逝去,可萧天河依然对她念念不忘。南宫雪对此并不恼恨,相反,她心中愈加敬佩起萧天河来。如此一位用情专一、重情重义的男子,即便不能与其结为伉俪又如何?南宫雪心甘情愿以一个“好妹妹”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可事到如今,那个“一往情深”的男子却与她人成婚了,叫南宫雪怎能不失落?
刹那间,长久的思念如海潮澎湃,涌上了心头。“三十三年了,真的好想你……”南宫雪喃喃哀语,潸然泪下,膝头很快就被泪水浸透。
不知过了多久,陆续有宾客返回大院,看来铸刀大会已经结束了。南宫雪赶紧擦干了泪痕,站起身来。她并不知道萧天河会不会回来,但她不想萧天河真回来时看到自己的眼泪。
“一会儿要是遇见他,我该说些什么呢?”南宫雪在心中询问自己。思来想去,似乎总会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情形。
“唉……萧大哥的心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我又何苦自寻烦恼呢?既然我已同他结拜,他爱谁娶谁自然与我无干,我又何必让他为难呢?况且杜怀柔还是名震天下的铸刀大师,在铸造方面还可以指点萧大哥一番,我哪里比得过人家……”南宫雪长叹了一口气,决心离开。她不愿再打扰萧天河的生活。
“郎虽无情妾意真,
孤身独隐避红尘。
多年恍惚匆匆过,
甘心首疾忆温存。
花恋疾风落清芬,
沙眷流水泛浊浑。
芳华散尽无缘伴,
从此形同陌路人。”
南宫雪凄冷落寞的微吟,伴随着幽幽呜咽的晚风,像是一首从飘渺远处传来的悲歌。
“萧大哥,后会无期。”南宫雪唇间轻吐。
无巧不成书。当南宫雪决定放下心结,欲悄然离去之时,萧天河和杜怀柔恰好回到了房前。南宫雪心头一紧,连忙扶墙藏入阴影之中。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南宫雪却鼓不起现身相见的勇气。眼见萧天河与杜怀柔有说有笑,即将推门入屋,她知道,此番错过,恐怕就永远不会再见了。
南宫雪把心一横,从阴影中走出,怯生生地喊了一句:“萧大哥……”
萧天河闻声转头,又惊又喜:“雪妹,你怎么来了?”
“见过杜大师。”南宫雪颇有礼数,不忘记向杜怀柔颔首示敬。
“你是?”杜怀柔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南宫雪,又瞥了一眼萧天河。
“这是我的结拜妹子,南宫雪。我们都三十多年未曾相见了!来,进屋,今晚我们可要好好聊一聊!”萧天河兴奋地邀请。
听到“结拜妹子”几个字,南宫雪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杜怀柔眼力非凡,一眼就看出端倪来了,心中不禁暗笑萧天河木讷。眼见他傻乎乎地拉着南宫雪的衣袖往门里拽,杜怀柔却抢先跨进门内,挡住了萧天河并且轻轻推了他一把:“既然是多年故友,我就不掺和你们叙旧了。夜色清美,环境优雅,何不沐月光、踏闲步?我也累了,正好休息。”言罢,她向萧天河眨了眨眼睛,掩上了房门。
“嗯?”萧天河挠了挠脑袋,杜怀柔肯定不是真累,之前她那么喜欢黏糊自己,甩都甩不掉,怎么突然变了呢?
“萧大哥……对不起,想必嫂嫂是误会了。我这就离开,你快点儿进去陪个不是吧。”南宫雪低头要走。
“什么呀!别走,你才是误会了呢!”萧天河这才想起来,之前在金寿山杜怀柔当众宣布两人是夫妻的事,南宫雪当时肯定也在场,难怪她看到自己并不显得十分喜悦,反而面带忧伤呢。
南宫雪却摇了摇头,推开了萧天河攥住衣袖的手,强作欢颜:“你不明白。爱,是自私的。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位女子愿意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姑娘一起月下漫步。趁嫂嫂还没发火,你好好解释还来得及。萧大哥,你当初只留下一句‘我修炼到渡劫就回来’,之后就匆匆而别,可我却一直将那句话当成是你我的约定。想不到,这一别就是三十三年之久……罢了,你成婚之事小妹未曾向你道喜,在此恭祝你和嫂嫂鸳鸯双栖,蝴蝶双舞,鸿雁双宿,鸾凤双飞。天色已晚,你我就此别过。”说完,南宫雪向萧天河拱手作揖,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转身离开了。
望着南宫雪萧瑟落寞的背影,萧天河并没过多地解释
。他叹了口气,心道:“雪妹,对不起,我又伤害了你一次……我是不忍将你卷入危险之中啊……”他何尝不知道南宫雪的苦心等待?只是此时自己境况不同,尚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迫在眉睫,如此让南宫雪断去念想倒是件好事。
千言万语最终却凝结成短短的只言片语,南宫雪心如刀绞。听到身后那一声叹息时,她不禁泪如雨下,脚下步伐加快,似乎想快些离开这个伤心之处,忘却那个伤心之人。
目送南宫雪消失在夜幕之中,萧天河转身回到了房内。他却没有发现,在远处假山上的凉亭内,正站着一位黑衣人,自始至终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萧天河关上房门后,黑衣人忽而冷笑一声,身影一晃,消失在黑暗里。
“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坐在桌前喝茶的杜怀柔戏谑地笑道。
萧天河摇头慨叹:“我自己都前路未卜,还是少些瓜葛牵绊为好,免得连累他们。”
“‘她’……还‘们’?啧啧啧……”杜怀柔咂着嘴,“真看不出来,你的‘情妹妹’还不少嘛!”
萧天河瞅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胡说八道……我是指我以前的朋友们。一来他们的思想被魔主毒害得太深;二来他们不是魔主的对手。总而言之,目前还是下狠心与故友们一刀两断为好!”
“呵,你说的‘故友’是不是也包括我啊?”屋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人大笑着走了进来。
两人齐齐站起身,杜怀柔欣喜道:“石大哥!你果然来了!”
“石兄,别来无恙啊。”萧天河也拱手行礼。
“萧兄弟,小柔。”石灏明转身掩上了房门,轻轻挥了几下手掌,一个隔音的法阵布置完成。萧天河吹灯拔蜡,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待石灏明在桌前坐下,杜怀柔急切地问道:“白日看见你时吓了我一跳,也许是一直专注于铸刀,竟未觉察到魔主的确切位置。你这样独自前来不要紧吧?”
“魔主其实一直藏身在宾客之中,直到你铸成了魔刀才离开。我是特意显身让你们看到我的,否则今晚又不知道你会跑到哪里去耍了。”石灏明顿了一顿,“魔主似乎对嫣儿她们的妖力损伤有所察觉,所以最近愈加专注于炼化孟章佩了。”
“嘿,大事当前,我自有分寸。”杜怀柔笑了笑,“不知现在魔主炼化到什么地步了?”
“他即将彻底炼化。”石灏明回答道,“所以,我这种半自由的时日无多了。”听石灏明如此一说,杜怀柔与萧天河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与紧迫度。一旦石灏明被魔主支配,那几乎是没有任何胜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