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熨帖(1 / 2)
细雨洗刷过宫中城墙的砖砖石石,琉璃瓦层叠而下,在雨后的日光下闪耀着皇家的威势。
再睁开眼,顾舟寒眼前已经不是蛛网密布的破庙。
处在一个陌生场所,顾舟寒心生警惕。
四肢像是被车辇碾压过了一般,尤其大腿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抽气。但顾舟寒咬着牙,视线的焦点不定,最后落在华美的纹饰之上。
那色泽艳丽的上好绸缎制造而成的床罩近在眼前,特别是上面还悬挂着绣纹精美的香囊,无风之际,香囊下垂悬的流苏却在缓缓摇曳。
他怎么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顾舟寒目中流过一抹暗光,逡巡四周,屋子里的摆设将贵气豪奢演绎得淋漓尽致。
伫立在不远处的博古架上摆放了满满当当的书册,一旁的小轩窗边一张案机也是笔墨俱全,最后再看这面锦帐,顾舟寒不禁捏紧了拳头。
锦帐平民百姓是万万用不得的……
身上传来的剧痛绵延不绝,但顾舟寒现在很是清醒;作为大夫,顾舟寒能感知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大腿骨的伤本就严重,如果不及时处理,估摸着下半辈子他就是个废人了。
而且他的身上现在已经上了药。
刀伤上敷着的苦涩药草味道混杂着的屋子里焚香的气味,已经被缓解了的伤痛,和上好的香料,无一不在暗示着他被人细心照料着。
顾舟寒细细回忆,他失去神志之前似乎听到了有人唤着殿下,还有人自称本宫。
殿下……
本宫……
景昭只有一位,那便是当今的云澜长公主。
只是这般贵人,怎会和他有瓜葛。
顾舟寒胡思乱想之间,不免侧眼而过,眼前的所有摆设只能用贵气奢华四字去描摹。
倏然,有人推开了房门,刺眼的日光顺着门一下子涌到了屋子里,还带起了几道朦胧的光束。
“你醒了?”
来人是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姑娘,年纪不大,看着他醒来,面上还算柔和。只是不待顾舟寒点头,那姑娘立刻扭头对着门屋外又提了一声:“殿下,他醒了!”
殿下?
莫不是真的是公主殿下?!
“你这条命是本宫的,要给本宫留着!”
顾舟寒的手指无意识的握紧,那道女声好似还响荡他耳边,生生驱散净逃亡以来他所有的畏惧。
喻戚早就等着这人醒过来了,但她不着急。
宫中的御医用上了最好的药材来,都不能确保顾舟寒那条腿能够留住,同样的,她也不知道顾舟寒身上为何会受这么多的伤。
上辈子她寻到顾舟寒时,顾舟寒的腿都是好好的,没有道理这辈子她用上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治不好顾舟寒的腿。
换而言之,即便顾舟寒的腿留不住也无甚大碍,只要他脑子能动,还能望闻问切,能把她皇弟给治好,那就够了。
这会儿,喻戚纤细的指节揉捏着腕间那一断了的金线,心里倒是想着要回去换了那一件新做的金丝织锦宫裙;不是她过分讲究,而是衣服料子稍稍的硬了些都让她觉得不适,宛若被针扎了一般难耐。
嬷嬷也说她这一身雪肌妙肤,弱骨纤形,得仔细精贵的养着。
金丝织锦宫裙要去搭配了那双银丝鸾鸟鞋,发髻也可换一换。
再来一世,喻戚旁的记不大清,记得牢的倒是上一世哪些衣物纹饰好看,哪些发髻更美。
也不知道洛茗会不会那个好看的紧的朝云近香髻,就挺急人的。
听洛茗探着头说顾舟寒已经醒了,心里已然敞亮的喻戚一边盘算着明儿穿什么新衣裳,一边应着洛茗的话儿踏步进入屋子。
屋子里面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
这味道香中带苦,实属于极为霸道的味道,但喻戚却好似没有闻见一般。
见这位长公主进来,顾舟寒撑着浑身的伤坐立而起:“草民……”
顾舟寒两个字刚出口,声音就已破败不已,宛若苍老的老翁一般。
他还想下塌,却被眼前人出声拦了下来:“不必和本宫行礼,你现在是伤患。自打本宫救了你,你已经睡了整整三日,这会儿可算是醒了,要饮些水么?”
喻戚亲自将顾舟寒接入宫中不是为了和顾舟寒行这些繁文缛节,再言她不是会亏待自己人的人。
顾舟寒抿抿唇想要说话,可是从嗓子眼儿里涌动不出一丝涎水来,干涸的感觉从他的唇舌一路直达他的喉腔,再怎么想极力说话,他也只能发出几嗓子拉动破败风箱的声音。
“嗓子干咳就喝水。”
不等顾舟寒拒绝,喻戚踱步到桌边。
这会儿喻戚亲自为顾舟寒满上了七分的茶水。
靠着软枕,顾舟寒刚是抬眼,便看见眼前的青瓷杯盏以及一双芊芊素手,皓腕凝霜雪;在绵延而上的是绣着花枝的纹绣,金银交错,贵气逼人。
顾舟寒此前一直不曾抬头,当下不得已,他的视线忍不住顺着皓腕蔓延,不料直接溺毙于一道清冷澹然的眸光里。
端丽冠绝且姿容无双。
耳尖忍不住泛起了热,顾舟寒扭转了视线,将这位公主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喻戚看着顾舟寒配合的模样,面上多了几分满意之色。
看着小神医已经安定了的模样,喻戚这才缓缓开口:“你可知本宫的身份?”
顾舟寒微微顿首,但似乎觉得这般回应有些过于敷衍和不识礼数,便多添了句:“是殿下,公主殿下。”“嗯……”喻戚慵懒问道:“那是本宫救了你,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