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绿晋江(1 / 2)
烛光摇晃,花无缺静静望了她半响。
许久方启唇道:“铁姑娘,深夜披衣而出,可是……”他语调轻柔,似泠泠琴音拨人心弦:“是担心在下么?”
心兰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她发觉他对自己有些误会。
但澄清的话?刚到嘴边,见对方黑沉沉的深邃星眸里蕴着隐约一丝期待,却转而下定决心要将这?个误会?坐实。
少女轻声答道:“唔……我想你方才早早歇下,如此劳累,到了深更半夜或许也会?觉得饿。”这?个“也”字可谓是精髓,竟顺嘴给带了出来。
她含糊过去,继续道:“宋大侠他们虽说你的伤势无碍,但毕竟是切切实实伤着了,我想着这?几天也当好好养身体……”
心兰自然不是不关心他,但也没大半夜鬼鬼祟祟扒窗户探病的道理。但若说实话?,又怕对方失落或尴尬,便吞吞吐吐地认下了。
语罢,便为自己的厚颜而惭愧低头。
无缺公子听得弯唇轻笑。
他低眉,柔声道:“铁姑娘待在下真好。”
心兰忍不住抬头瞄过去一眼。
少女粉面桃腮,杏眸亮晶晶的跃动着烛光。
她忽而唤他:“花公子。”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少女柳眉微蹙,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酝酿许久才咬唇嗫嚅道:“咱们是很好的朋友了,是不是?朋友之间应当坦诚相告,对不对?”
他含笑反问:“怎么了?铁姑娘有事自可直言。”
虽然经历了不少,但其实满打满算,他们也不过认识了两月不到,心兰纵有满腹疑问,但也不好大喇喇地说出来,就这么时不时地微有别扭着……
但此时此夜,忽觉急需宣泄于口。
“花公子为何待我这?般好呢?”少女眼巴巴地望着他,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又觉得这?番话不说快要憋死:“你难道不觉得,我来历不明很是古怪?”
以前还能说服自己:花无缺人好,自然待每个人都好,尤其是朋友。可越是相处,越觉得对方待自己的好已是超乎常理,甚至不求回报——这?怕是连圣人也做不到。
他微微避开少女灼灼的视线,缓声道:
“在下若想待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
心兰抿了抿菱唇,没完全起身,半拖半拉着将绣凳凑近对方半尺距离,重新坐定。
她小声不依不饶道:“可是我想要一个理由,你……你要是不说,我就在这儿不走啦?”
铁姑娘是有点刨根问底的毛病在身上的。
换了别的妙龄少女,被这样一位几乎是世间完美之典范的无缺公子体贴入微,多?半是夜里期期艾艾咬着被角琢磨悱恻情怀,兴许前一刻还生出失落,后一刻又翻来覆去偷笑起来。
但铁心兰忍不住,是非要问个究竟不可的。
——有什么事是不能开诚布公说清楚的呢?
花无缺拧了拧眉。
他自有万语千言,却只能沉默以待。
黑如点漆的眸中透着复杂难辨的意味:“或许,我只是不能说。”
他绷紧了躯体,本就挺直的脊背被烛光拉长映在墙上,更显身姿颀长而单薄:“铁姑娘也有秘密不可告知旁人,不是吗?”
少女缓慢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不,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花无缺苍白着面色,麻木地想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能放纵地撕开那些血淋淋的伤疤,教她亲眼目睹光鲜表皮下支离破碎的惨象和腐烂肮脏的暗疮,然后嫌恶、唾弃、愤然离去……怎敢心生希冀,暗暗祈盼她的理解与垂怜?
——不过是想拉着对方共同沉沦罢了。
可他终是将那些在血脉中涌动的罪恶苦果通通咽下,没有吐露半个字。只是眸光微闪,语气低沉又克制:“铁姑娘,真的那么想了解在下之事?”
“想的。”少女认真颌首。
顿了顿,又正色道:“但既然花公子不便讲,那就由我来说罢。只是,兴许有些……厚脸皮,还请你不要打断我,更不要笑话?我,等我说完了再反驳我。”
昏黄灯下,少女脸已羞红至白净耳根。
纤长的青葱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了一处。
他微愣半响,竟有些无措与惶恐。
这?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她在乎的并非自己所念。
紧紧攥起的掌心沁出细汗,在少女清凌凌的视线中,少年语声微颤:“铁姑娘……但说无妨。”
“——我觉得……唔,花公子你,好似有……有点儿……欢喜我。”她讲得磕磕绊绊毫无章法,最?后几个字更是轻若蚊呐。
偏就是这期期艾艾一句言语,
如倒海翻江,于瞬间击溃他的心房。
花无缺霍然站起身。
玉容绯红,哑声道:“我……”
他低低发出一个单音,神色晦明。
下一刻,少女也跟着站了起来。
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唯独并不看他。
“倘若,你并无那个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两颗乌溜溜眼珠子盯着自个儿鞋尖瞅得目不转睛,心兰小声道:“那直说便好了,我这?个人也没别的优点,就是不怕丢脸。”
——才不是,她紧张得心都快蹦出来了。
花无缺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别扭,总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她!“在下……”这?回多?说了一个字,便又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