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七情苦12(1 / 2)
“傅玦是?傅韫之子,又与孙律交好,妹妹怎能想到让他?帮忙?你?若告诉他?当年的案子疑点重重,便必定要暴露身份,你?如何能保证他?会帮我们,而不是?抓我们?”
江默面沉如水,语声虽是?克制,却仍看得出对戚浔此念颇为不满。
戚浔早已料到这般结果,放缓声气道:“兄长,我想过,即便要告知身份,自然也只?告知我一人的,王爷虽是?先临江侯之子,可一来当年案发之时临江侯并不在京城,后来诸多因此案而生的权力更迭,临江侯也未占到半分好处,因此我觉得,临江侯必定与案子无关。”
江默欲言又止,戚浔少见的阻止了他?的话,“兄长待我说完——”
“傅韫当年的确追缴过我们,可他?奉御令而为,也难以?将过错完全归咎在他?身上,令我生出此念的,是?此番潘家的案子,兄长当知晓,潘家的案子落在拱卫司手中,拖延数月未定,且潘家被抄家,潘家上下下狱,已是?大势已去,孙律或许在等个契机定案,到时候将潘家人尽数斩杀,此案便终了了。”
“若是?如此,便与我们当年的旧案一模一样,朝中便是?有?听闻风声的,也无人敢为他?们主持公道,可王爷知晓内情之后,却力主调查禹州盐务贪腐,且不顾隐患去见建章帝,亦想将多年来沉疴颇重的盐引制改制,要做这些,于他?并无利处,可他?还是?去做了,便叫我觉得王爷与其他?权贵不?。”
江默眉头?越皱越紧,戚浔恳切的道:“王爷明辨是?非,胸怀大义,若知晓有?这样一桩冤案,或许不会坐视不理?,若我们要在朝中文武百官之中寻找一人替我们将旧案翻出来,那王爷便是?最好的人选。”
“当然,这需要合适的时机,亦有?极大的风险,若兄长所言,王爷少时从军,又大权在握,令人难以?捉摸,我有?此念,也是?这两日有?感而发,并非已打定主意,一切皆要和兄长、姐姐商定才好。”
江默本是?不快,待听到最后几言,紧皱的眉头?才松了松,可他?并未将戚浔的话听进去,“你?也说他?令人难以?捉摸,他?如今初回朝中,虽有?王位,实?权却有?限,他?所作所为,又岂是?只?为了是?非大义?你?将他?想的太好了,对他?也太过信任。”
戚浔被江默说的心头?一跳,江默继续道:“当年傅韫负责追缴我们三?家族人,的确是?奉命而为,可他?手上就是?沾了我们族人的血,每每想到此处,又岂能对傅氏一族释怀?你?也知晓我们的案子牵扯皇室,你?怎能肯定傅玦愿意冒这样大的险?”
戚浔迟疑道:“我自不能肯定……”
“你?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万一傅玦没有?你?想的那般好呢?孙律为了追查我们的行踪,花费多大的功夫你?是?知道的,绝不能冒险。”
戚浔彻底的冷静下来,这念头?在她心底盘桓了几日,这才忍不住告诉江默,可显然江默这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谨慎的。”
见她语气低沉,江默道:“我们的确需要一个契机,甚至需要一个人选,可这个人,一定不会是?傅玦,妹妹,你?不能这样信任傅玦。”
江默的话令戚浔心底沉甸甸的,“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冒险,今日也是?想告诉兄长案卷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江默松了口气,“我知道你?最有?分寸的,那个戚淑那日对你?说了什?么?”
提起戚淑,戚浔不?苦笑,“她想让我在京城嫁人,最好是?嫁给达官贵人,如此,她便也有?了依仗,她此前?沦落风尘,这几年过得应当不太好,孙律是?因查案才将她带回京城,后面还不知如何安排她,她现在自然担忧。”
江默道:“如果能将她送回原籍,远离京城,是?最好不过。”
戚浔沉吟片刻道:“她当年在禹州养济院待过,是?见过我和姐姐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已忘记了,孙律多半会让她一直留在京城,万一想起什?么,便是?他?之助力。”
江默若有?所思,戚浔心知他?动过除掉戚淑的念头?,一时有?些忧心,江默这时忽然道:“妹妹可曾想过离开京城?”
戚浔一时不解,江默便道:“我近来在想,你?和玉娘是?女子,的确要考虑婚嫁之事,可留在京城,多有?危机,不如将你?们送去南边。”
“那兄长岂非自己在京城?”
江默道:“我入巡防营不久,将来还有?擢升机会,如果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便待我有?足够权力之时,只?是?这中间许是?五年十年,难道要白白浪费你?们的大好年华?”
戚浔忙道:“兄长,我不知姐姐,可家里尚未沉冤得雪,我无心婚嫁,我这样的身份嫁人,既有?暴露的危险,也易连累他?人,何况我留在京城,万一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呢?若让兄长独自一人在京城谋划,我实?于心不忍。”
戚浔从前?便是?自己藏着?这般秘密,自然知道举目无亲的凄凉,江默听得眼瞳微动,“那好,那便暂不提此事。”
天色不早,二人又与张伯张婶说了会子话,便先后离开,?一时间的刑部大牢里,潘若愚在三?四个时辰的重压之下,终于招供。
“此事全是?我一人谋划,与他?们无干,他?们都是?我父亲救过的盐工,在家里被抄家之后,我无处可藏,还被人追杀,是?他?们救了我,我当时悲愤无比,说我父亲一辈子清正,却落得如此下场,朝堂上下,早就腐朽不堪了,若给我机会,我便是?死了,也要先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潘若愚满脸愤慨,可想到几个盐工舍命相陪,亦十分动容,“那时父亲的案子影响极大,好些追随他?的盐工也都没了生计,胡诚几个一听,便说这条命是?父亲救得,定要助我一臂之力,他?们家中大都无人,若是?死了,便当报答了父亲的恩情,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于是?带着?他?们入了京城。”
“潘家的家业都被查过,唯一便是?万年观和那家书坊旁人不知晓,我知道这样大的案子,去京畿衙门喊冤已经无用?了,为了闹出满城风雨,我决定手段激烈一些,我并不想谋害寻常百姓的性命,可若只?是?散播流言蜚语,京城的风向变得这样快,小打小闹根本掀不起风浪,于是?我想到了下毒……”
“水井里下毒,毒物会被稀解,可这剧毒的名头?却骇人,待整个京城恐慌起来,当然会引得朝堂注意,到了那时,我再将父亲的案子和信王之过道出,百姓们便会知道,罪魁祸首根本不是?父亲。”
潘若愚说至此看向傅玦,“正好议和的使臣入京了,我自然要加以?利用?,添一把火,其他?的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一切都是?我吩咐他?们去做的。”
交代完这些,潘若愚也知道自己罪责难逃,“我既做了恶,便知道逃不掉,可哪怕整个大周,有?一个人记得我父亲是?冤枉的,我便不后悔。”
傅玦未说话,宋怀瑾道:“禹州盐务的案子已要重审,你?父亲供出了一份名目,按照那份名单查下去,会查出不少真的贪官污吏。”
潘若愚一愣,他?自然还不知此事,“这……这是?真的吗?”
宋怀瑾懒得答话,潘若愚眼瞳几动,忽然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那说明,我得到的回报,比我预想的还要多,那真是?太好了!”
“但被你?害死的人很无辜,还有?因此留下遗症之人,他?们遵纪守法,本可以?过富足安乐的日子。”
潘若愚面上笑意散去,怔了怔才道:“他?们可以?记恨我,我也会因此付出代价……我不想走?到这一步,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刑律是?定给普通人的,那些手握大权的贵族,多得是?逃脱罪责的法子,只?可恨我未投身帝王家。”
这话颇有?大逆不道之嫌,宋怀瑾也不好接话,傅玦面无表情的看着?潘若愚,不知在沉思什?么,片刻后才道:“核对证供,让他?签字画押。”
等从地牢出来,已经是?二更过半,如今潘若愚四人全被抓住,这投毒案便算告一段落,众人都觉神?清气爽,傅玦先令宋怀瑾下值,而后回到后堂,忽然觉得堂中空落落的,他?转身问林巍,“戚浔何时走?的?”
林巍抓了抓脑袋,“这个,属下不知啊,属下去问问?”
傅玦没说话,林巍品了品,赶紧去问,不多时回来道:“主子,戚浔下午下值之时便走?了。”
傅玦凤眸半狭起来,戚浔最是?勤恳,如今潘若愚被抓回来,还未审问完定罪,她人却一早走?了,这根本不像她会做之事。
傅玦一时面色不太好看,忽而问:“蕲州那边可回信了?”
林巍摇头?,“还没有?。”
傅玦似是?心事重重,并未再问,可林巍仔细一想,“您是?对戚姑娘不放心还是?怎地,您已经给她除了罪籍,再派人去蕲州查她幼时之事,也无益处呀。”
傅玦扫他?一眼,“你?话越来越多了。”
林巍心底咯噔一下,哪里还敢说半个字?
……
翌日一早,戚浔到刑部衙门时,便得知潘若愚尽数招了,而傅玦未至,她逗留片刻,自然回大理?寺应卯,果然,宋怀瑾也在大理?寺办差。
派出京城的王肃和朱赟还未归,宋怀瑾正在复核半月前?送来的几桩旧案,见戚浔来衙门,便将昨夜潘若愚招供的证词告知她,又道:“如今这案子还不能和禹州盐务上的贪腐案并案,不过王爷有?心等王肃他?们回来,两案一齐审定。”
戚浔道:“潘若愚是?否要定他?死罪了?”
宋怀瑾叹了口气,“死了人,伤了许多百姓,还影响了议和,活下来的希望不大,不过昨夜他?知道禹州的案子重审很是?高兴,觉得自己是?舍生取义了。”
周蔚和谢南柯几个也围在边上,周蔚闻言道:“可是?将他?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
宋怀瑾摇头?,“可叹可悲,关键之错处,便是?在禹州自上而下的贪腐上,潘霄汉也并非完全清白,得看从禹州带回来的人证物证如何说,若此番当真能将盐引制改了,那可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谢南柯迟疑,“那改成什?么?盐铁官有?施行了百年,若有?更好的法子,只?怕早就换了。”戚浔闻言,也提起精神?看着?宋怀瑾,宋怀瑾道:“如今这盐引制,官府管辖权力太大,而每年批出去的盐引又少的可怜,盐商为了获取暴利,自然铆足了劲头?去争夺这名额,王爷说,如果将盐引改成别的,收拢盐政的权力,放更多盐商入场,或许能有?改善,可到底最终是?个什?么制度,朝中还在商议,目前?来看,大部分人是?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