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076章再回紫禁城（2 / 2）
江南的征知书院走上正轨，已经迈入康熙二十四年，正好春暖花开，明夷毫不犹豫地选择游历，长大一岁的胤禛，早就知道明夷不愿意久留于一个地方，如今要走，好在没想把胤禛丢下，胤禛该为此觉得庆幸。明夷一走就是两年，不在一处地方久留，踏上大清的土地，直到京城传来急报，太皇太后病重，逍遥自在两年的明夷一刻都不敢久留，立刻赶回京城。
三年前太皇太后用这个消息把明夷骗回紫禁城，这一次明夷也希望太皇太后是骗她的。
可是入眼看到太皇太后病卧在床，听到身旁的人叫唤明夷回来，努力的睁开眼睛，却迷迷糊糊的好像看不到明夷一样。
“外祖母。”明夷一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地跪在太皇太后的榻边，紧紧的握住太皇太后的手，“外祖母。”
“明夷，明夷回来了。”感受到明夷手中的温度，不断的听到明夷的叫唤，太皇太后才像回过神来，浑浊的双目，这个时候终于有了神采。
“是，外祖母我回来了。”回来的路上，明夷不断的告诉自己，或许这一次又是太皇太后因为想念她，所以才会让人编排出骗让她回京的借口。
真正看着太皇太后满脸病容，并无半分往日所见的神采，明夷才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慌乱，紧紧的抓住太皇太后的手。
“胤禛呢？”看到明夷太皇太后同样想起胤禛来，跟在明夷身后的胤禛这个时候走了上前，跪在太皇太后的身边，“老祖宗，胤禛在这儿。”
太皇太后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胤禛，瞧清楚了，脸上挂着笑容道：“好，很好，这么多年来，你额娘照顾得你很好。”
话是冲胤禛说的，胤禛低声的道：“让老祖宗费心了，额娘一直对我很好。”
“你也不用帮你额娘说好话，她是什么性格我比你清楚。”太皇太后这颗心，后半辈子都为玄烨和明夷悬着，看完胤禛之后，目光又重新落在明夷的身上。
虽然明夷一路风尘仆仆，人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更换，但神采飞扬的模样，就好像曾经很多年，太皇太后一直看在眼里的模样。
伸出手想要扶过明夷的脸，明夷急忙的将她的手握住，放在她的脸上，“外祖母你看我这些年有没有变？”
“比以前好看的多了。”明夷虽然不在太皇太后的跟前，快三年太皇太后没有见到明夷，可是，看到明夷太皇太后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倍觉欢喜。
无论如何能够看到明夷好好的，再没有这更让比太皇太后觉得欣慰的事。
就算看不到明夷，知道明夷好好的完好无损的活着，足够了。
“原本不想叫你回来的，只是这身体每况愈下，我真担心见不到你最后一面。”太皇太后看清明夷的状态，也同明夷细细说起，若不是身体实在撑不住，太皇太后是不想把明夷叫回来的。
“外祖母早就应该告诉我。”这些年来，明夷每三日都会有往紫禁城送信，既将沿途所见的风景告诉太皇太后，也关心询问太皇太后的身体。
可是太皇太后啊，每次回给明夷的都是无事。
太皇太后身体的情况，明夷也曾问过玄烨，还有福全和常宁，他们每一个却也告诉明夷，太皇太后的身体很好。
所谓的很好，大概都是太皇太后为了不让她操心，所以才会特意叮嘱人，一定要瞒着明夷的。
“告诉你做什么，你盼了那么久，就盼着能够离开紫禁城，好不容易皇上终于答应，愿意放你离开，我也担心皇上会突然反口，万一把你叫回来，不让你离开了，那该如何是好？”太皇太后知道玄烨的心思，虽然这一次舍得放开明夷，却不意味着从今往后都愿意放开。
明夷心疼太皇太后，难道太皇太后就不心疼明夷吗？正是因为心疼，所以才不愿意让自己成为明夷的累赘。
玄烨终于舍得放明夷离开，这份心思，也不知能保持多久，能让明夷在外面待得更久一些，明夷就会更开心。
将来万一太皇太后真的撑不住，明夷纵然回来，再也离不开，至少，明夷有过那段开心快活的记忆，然后也不会觉得再那么痛苦。
“外祖母你不需要事事为我着想。外面的风景再好，都不及你重要。”先前太皇太后就用身体不适骗过明夷回京，偏偏明夷还一直以为太皇太后的身体很好。
却忘记随着时间的流逝，太皇太后也在变老。不管他们有多不愿意，太皇太后终究在一天天的时间流逝中，越发没有精神。
“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外面乱跑。外祖母身体不好，还要为我担心，都是我的不是。”明夷的内心全被恐惧和懊悔占满。
这么多年她不该在外面呆着不回来，全然忘记太皇太后慢慢的老了，只以为太皇太后的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伺候着，竟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却忽视最基本的自然规律。
“说什么傻话，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人总会老去，不管你陪不陪在我的身边，该走的时候我都会走。”太皇太后早就已经看破生死，死去的时候也不觉得这个世间有什么值得她一直为此执着于活着。
“咳咳咳！”太皇太后忽然咳嗽起来，越咳越是激烈，方才不好的人，这个时候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太医，太医。”明夷看到如此场景，心急如焚慌乱的叫唤着旁边的太医进来。
之前玄烨就候在一旁，此时也注意到太皇太后的神色，同样焦虑万分，“快，快！”
太医被催促着，一个都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上前去，为太皇太后号脉的号脉，帮太皇太后扎针的扎针，眼看着太皇太后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有人在太皇太后的背上重重的一拍，太皇太后将卡在喉咙的痰全都吐出来，这个时候才止住咳嗽。
“还好，还好！”动手的人正是金靖，看到太皇太后的脸色好转，赶紧为太皇太后号脉，暗松一口气。
在场的人又何尝不都是一样的放下心中的大石，金靖小声地道：“太皇太后身体虚弱，最好不要让太多人围在太皇太后的身边，影响太皇太后。”
这些年金靖的医术颇得玄烨的赞赏，已经在太医院中成为数一数二的太医。
“我陪着外祖母。”屋内的人的确不少，除了玄烨、皇太后，还有淑慧长公主以及福全的福晋在。
明夷回来，所有人都自觉的给明夷让道，都清楚太皇太后心里挂念最多的人就是明夷。
昏昏沉沉的，这些日子太皇太后一直念叨着明夷。
“小格格刚回来，先去沐浴更衣？”苏茉儿在这个时候轻声的安抚明夷，很清楚明夷确实想陪伴在太皇太后的身边，但是明夷现在的状态也并不好。
“你先去，一会儿再来陪我。”太皇太后将喉咙中的痰吐了出来，神色好转许多。缓回一口气，轻声的叮嘱明夷。
明夷可以不听苏茉儿的话，太皇太后都这么说了，又哪里还敢坚持不肯离开。
“外祖母，你先休息一下，等我一会儿回来陪你。”明夷哄着太皇太后，想让太皇太后睡会儿。
太皇太后微笑地道：“我现在觉得好受些，不困，你回去梳洗更衣，让我仔细的看清楚你这些年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苏茉儿，你带胤禛出去帮他整理。”太皇太后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顾及胤禛的心情，叮嘱苏茉儿出面安顿胤禛。明夷说不出心中诸多感慨，显得哽咽的道：“外祖母你就别操这些心了。”
“别人都不用我操心，你的事我想不操心都不行。”太皇太后何尝希望一直为明夷忧心忡忡。可是明夷的个性太皇太后一清二楚，未免再起别的冲突，便多费心多安排。
明夷轻声地道：“外祖母不是说这些年我把他照顾得不错，既然这么多年我都能照顾好他，现在也没什么不行的。”
无论曾经明夷有多抗拒胤禛的靠近，但是这些年的相处，两人总生此情谊，明夷不至于亏待胤禛。
太皇太后轻笑出声来，一想明夷说的在理，“既然如此，你处理吧。”
其实太皇太后一直都想好好的保护明夷，让明夷可以尽情肆意的。
可是到了最后，因为皇权，因为另一个想让明夷不好的人变成了玄烨，纵然太皇太后在想让明夷不必承担太多，最终很多事都不由太皇太后。
胤禛的出生，太皇太后其实比谁都更期盼。因此对待胤禛，太皇太后是全心全意的疼爱，恨不得把曾经给明夷的一切都给到胤禛。
虽然因此太皇太后担心明夷一直对胤禛的冷漠，将来母子之间的情分怕是没有多少的。想到自己百年之后，明夷既不想依靠玄烨，连唯一的孩子也不愿意多靠近，太皇太后很是担心明夷。
但是现在看来，哪怕明夷和胤禛的开始不是像寻常人一样亲密无间的母子，也找到了一种平衡，能够像朋友一样教他，也能相互提点对方一些问题，纵不亲密，但也会有一些牵绊。
能够做到这一点，太皇太后觉得不需要再为明夷和胤禛担心了。
“是。”明夷要带胤禛退出去，淑慧长公主很自觉的打发玄烨道：“这里有我。”
换句话来说，让玄烨随明夷和胤禛一起出去，一家人有什么话摊开的说。
“皇祖母，我去去就回。”玄烨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叮嘱明夷，因此和太皇太后告罪一声，随明夷和胤禛一道走了出去。
玄烨、明夷、胤禛一并出去，守在外面等消息的妃嫔，从明夷进去到现在，一直都在外面巴巴的等候着，好不容易等到玄烨他们出来，没想到玄烨张口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
守在外头的是以宁贵妃为首的妃嫔们，刚想给玄烨问安，没想到玄烨立刻出言将他们打发。
如果玄烨的身边没有别的人，这样的吩咐没人觉得有问题，偏偏明夷就在玄烨的身边，虽然不论明夷和玄烨的关系，太皇太后也会希望明夷守在左右，但人心的妒忌，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臣妾也是想守在太皇太后的身边，为皇上分忧。”开口的人是宜妃，这么多年来宜妃十分得宠，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都是宜妃所生，宫中无人能和宜妃相提并论。
玄烨待要开口，明夷先一步道：“皇上，我们先行一步。”
现在的明夷哪有心情看玄烨和他的妃嫔们你来我往，打情骂俏，一眼扫过胤禛，胤禛很自觉的和玄烨作揖跟上明夷。
“明夷。”玄烨之所以出来是有事要和明夷说，现在倒好，明夷全无想谈的意思。
分别这么多年，明夷从来都是这样的个性，以前的时候没想变，现在更不会变。
玄烨早就知道了，也从未打过主意让明夷因此而改变。
“皇上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既然知道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我掺和其他事情。”说着话，目光落在一旁的宜妃身上，争宠的戏码明夷无意多掺和，现在只想赶紧和胤禛回去收拾好，立刻回来陪太皇太后。
“好，你回去。”眼下的情况，就算明夷要听玄烨说，玄烨也得先把其他的人打发。
明夷一刻不留，立刻抬脚就走，胤禛从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说，明夷怎么走他就跟着走。
几年跟着明夷在外面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事，心思各异的人，宫里这些人的心思对胤禛来说一眼就能瞧得分明。
“之前在慈宁宫的院子还记得吧，自己去收拾。”明夷把胤禛带在身边，一直培养都是胤禛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身边伺候的人只会在关键的时候帮着胤禛，像什么梳洗更衣这种小事，胤禛自己能做，用不着别人。
胤禛那时候离开慈宁宫已经六岁，早就对许多事记得一清二楚，现在寻回自己的院子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明夷把话丢下，人已经往院子里去，压根不担心胤禛会照顾不好自己，刚刚是谁在太皇太后的面前说会照顾好他的？
胤禛就那么被丢下，脑子闪过这样的疑问。然而正主早就已经走远，他的疑问谁也不能帮他解答。
“四阿哥，我们先回去梳洗更衣。”一旁的王庸小声地提醒，跟在明夷身边那么多年，要是到现在都不了解明夷什么个性未免太可笑。
胤禛确实习惯，明夷让他养成的习惯，用明夷的原话，凡事该自己做的就自己做，有手有脚不残废，不至于连照顾自己都学不会。
比起胤禛慢慢吞吞的，明夷的速度极快，很快换洗好衣裳再到太皇太后的寝殿，入眼一看，本来在外面候着的，那些妃嫔一个都看不到了。
明夷没有多管，径自入内，只剩下玄烨守在太皇太后的左右。
听到动静玄烨连头都没抬便知道是明夷过来，太皇太后已经安然入睡，玄烨轻声的道：“多日赶路你该休息。”
“无事。”这个时候让明夷休息，明夷怎么坐得住。
走到太皇太后的床边，明夷道：“皇上不如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我想守着皇祖母。”对待太皇太后的心意，玄烨和明夷是一样的。
在他们的心里，太皇太后都是极其重要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在她最难的时候，他们都想守在她的身边，让她可以安心。
各自不肯退让，那便一起守着吧。
相顾无言，也是不愿意在此时打扰太皇太后的清静。
听着太皇太后均匀的呼吸声，看到对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目标，又或是经历过这么多年的分开磨合，很多事情变淡，明夷并不再一味的想让玄烨离开她的视线。
“水。”太皇太后突然发出一阵声音，明夷立刻回神，往一旁的案几上倒水，玄烨更快一步的坐到太皇太后的身边，在太皇太后想起来之前，体贴的扶起她。
明夷端着水过来，玄烨接过亲自喂入太皇太后的口中。
太皇太后昏昏沉沉的，喝完水，这个时候似才刚清醒过来。
瞧着明夷和玄烨满是担忧的神色，露出一抹笑容道：“看来这一回死不了！”
“皇祖母，外祖母。”玄烨和明夷异口同声的一唤，并不喜欢太皇太后用这样的语气说着生死。
他们从心里并不希望太皇太后出事，更盼着太皇太后长命百岁。
“人必有一死，但是我想问问你们，往后你们两个究竟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