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 安科斯的乌鸦(2 / 2)
可真敢说,就算我愿意,但你们敢让我上台吗?
我的颌骨动了动,似在忍下因对方不知尊重的戏谑而起的恼怒,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问:“既然得到了结果,你们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了?”
“当然。”
葛里菲兹眉毛一挑,答应得利落,没有再耍无赖。最末,他还笑着向我祝福道:“希望您举办的葬礼能顺利进行,也祝您今天开心愉快。”
甩下如此一句相当嚣张的话后,一边朗声大笑着,追债的流氓混混们浩浩荡荡地走了。
而我们所有人,只能目送他们地离开。
实际上我很想吼一句让他们把铁门的维修费留下,但我忍住了。
天知道我忍得有多么艰难,仅仅是忍着不冲上去把他们揍一顿就几乎花光了我全身的力气。
讨债就讨债,为什么要对无辜的铁门动手?!
也许是实在忍耐得太过艰辛了,我玫瑰色的眼眸泛起了丝丝泪光。
没有放过这个绝佳的天然表情,我当即以疲惫却不软弱的姿态环顾众人,强撑着浅笑道:“请不要被不相干的人破坏了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劳莱伯爵的葬礼将会继续进行,请诸位回到仪式大厅吧。”
我觉得,不少人看待我的目光多了几许敬意。
当然,这些人并非大多数,也更不包括我的三位小姑。
她们对劳莱伯爵的亲生儿子和女儿都不冷不热,更遑论我这个平民出身的异姓人了。
短暂的休整过后,所有人重聚于黑色主调的大厅内,静候即将开启的葬礼仪式。
而明明是非常悲伤的时刻,宾客们却满是看饱了热闹后的餍足感,一副‘这个早床起得真是值’的样子。
我真的很想劝他们收收表情。
但想归这么想,劝是不可能劝的。
在我开着不太正经的小差之际,从教堂请来的神父已站到了黑色大厅的最前方,圣书在他手心敞开,一袭黑袍将他的慈容衬托得愈发庄严而肃穆。立于劳莱伯爵的棺木之侧,沉稳的声音在宽阔的空间内四散开去。
“今日,是尊贵的伯爵,密巴托·劳莱阁下的葬礼。死亡,绝非一切的终结;而是新生的起点。此情此景之下,敬请让我们祝福他回到了至高无上之神的怀抱,祝愿他的来生,幸福安康。”
所有人随神父双手合十,殷殷祝愿。
“愿他的来生,幸福安康。”
“他是妻子的好丈夫,孩子们的好爸爸。此时此刻,不妨共同企盼着将思念与所有未出口的话语化作缕缕清风,请神,为我们送到他的耳畔。”
“请诸位起身,行默哀礼。”
……
……
劳莱伯爵的葬礼在不紧不慢地进行。
除了用死亡视线逼退了莎拉时不时一副因神父口中‘孩子们的好爸爸’‘深爱着孩子们’之类的话而快要吐出来的表情之外,葬礼姑且算得上是一帆风顺,但是,我心头的不安没有丝毫地减退,就如外头燥热的天气,满怀着风雨欲来的惴惴不安。
一定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一定有。
我知道肯定有祸端存在着,却根本不知它存在于哪里,该如何逼退它。
在我心中的惶恐犹如涟漪一般渐渐扩散之时,黑色棺材旁的神父慈祥地望向了我和孩子们,宽厚的嗓音朝我示意道:“接下来,请劳莱伯爵最亲的亲人们上前,为他,送上最后一程。”
我的心脏蓦然一紧。
恰逢此刻,突有异响传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开始下雨了。
酝酿了大半夜的雨终于降下。
许是积聚了太久、太多,雨点此刻坠下得又快、又急。它们像是顽皮孩子手中的弹珠一样疯狂地敲打在屋顶和玻璃窗上,再被宁静的空间所衬,它们显得特别的响,加之外头乌云蔽日的黑天,更如正有一抹抹幽魂捡起了刀子不间断地砸向此地。
霎时间,我不安的预感登上了最顶点。
但我已无退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充分体会了如芒在背的我只能硬着头皮牵起了莎拉,和另外四个孩子与两名家仆提步走向黑沉沉的棺木旁。
劳莱伯爵的遗容撞入我的眼中。
尽管有入殓师为他梳化,也依旧掩盖不去尸身上沉沉的死气。
他的面容寡白,五官的阴柔使更添上了几分诡异。纵他一动不动,也根本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可我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猛地睁开双眼,如同嗜血夺命的恶鬼一样扑向我。
我悄悄地舒出了一口浊气,努力平复下心头的恐惧。
抿了抿唇,我终于张嘴,哀道:“我最亲爱的密巴托,你……”
‘轰隆——!’
一道乍然响起的惊雷吞掉了我的声音!
随之,强烈至让人心悸的白色电光在窗外亮起。
而这一瞬,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也都无比清晰地看清楚了。
——棺材之中,劳莱伯爵尸首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不偏不倚地,他的指尖,指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