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四十六(1 / 2)
随随中箭后,众人?才发现暗中下手的竟是先前受了重?伤、发着高热的公主府侍卫。
他先前一直被同伴照看着,没能在齐王带太子妃离去前下手,后来便一直蛰伏着,趁着众人?忙乱之时放暗箭。
身为死士,一击失败后断然没有?生里?,在宋九和马忠顺扑向他之前,他便用刀割断了自己的喉管。
马忠顺咒骂了一句,气愤道:“这狗奴还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脯腊!”
这话有?些?好笑,可没人?发笑,所有?人?都不安地看着齐王和他怀里的鹿随随。
箭镞没入鹿随随身体中的刹那,桓煊只觉无比愤怒,他恨不得把这傻子狠狠地骂一顿,谁要她自作主张替他挡箭,谁要她多管闲事救他,她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紧接着,恐惧袭来。
他看着冷汗不断从她额头上沁出来,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涣散,听她喃喃地叫着“殿下”,没顶的恐惧将?他吞没。
他可能会失去鹿随随,这个念头一起,立即疯狂在他心里胀大,撑得他心脏快要裂开。
他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沉着镇定地指挥侍卫们拿下凶手,检查鹿随随背上的伤口,估计那一箭的力道,是否伤及腑脏,及时截断箭柄,在伤口周围敷上伤药,另一半的他却在一旁叫嚣着,你要失去她了,你要失去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如今因为你的缘故,她也?要死了……
“鹿随随,随随……”桓煊只能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长睫轻轻颤了颤,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的目光慢慢凝聚到?他脸上,然后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殿下……这回……我终于……”
“别说话,”桓煊用手背抹她额头上的汗,“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你回去。”
他一连说了几?遍,自己终于有?些?信了,他把她抱到?小黑脸背上,让她面向他坐着,靠在他怀里。
林子里没有?净水,没有?大夫,连伤药也?有?限,他不敢贸贸然替她挖出箭头,只能先带她回行宫。
他一手控着马缰,一手轻扶着她的肩头,将?她轻轻圈在怀里。
“随随,别睡着,”他亲了亲她的发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求求你,别睡着。”
……
阮月微与赵清晖共乘一马,心境却与方才大相径庭,方才因为欣喜而抛诸脑后的恐惧、疲惫,再?一次袭来。她感到?腹中冰凉,隐隐作痛,就像坠了块石头,赵清晖身上的九和香混了药味和汗味,甜腻中透着腥苦,让她头脑发胀。
她只盼着能尽快到?行宫,洗掉一身泥土血污,用点羹汤,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赵清晖不知表姊心中所想,只盼着这段路越长越好,他控着缰绳,让马缓缓前行,一边关切道:“表姊怎会走失?出了什么事?”
阮月微将?他们山中失路,遇上群狼围攻的事说了一遍,黯然叹息道:“可惜了那些?侍卫,为护我折在那里。”
“表姊总是那么善良,”赵清晖柔声安慰道,“忠心护主是侍卫职责所在,他们能护你周全,便是死得其所,他们泉下有?知只会觉得欣慰荣幸,表姊若是过意不去,厚葬了他们再?多赐家人?一些?财帛便是。”
“多谢表弟开解我,”阮月微心头一暖,“待回到?城中,我便请护国寺的高僧替他们做一场法会。”
赵清晖道:“表姊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还在替下人?着想,实在是他们修来的福分?。”
顿了顿道:“表姊想必很累了,我让马行得稳一些?。”
说着将?身子向前挪了挪,却不敢贴在心上人?的背上,以免唐突了佳人?。
在他心里,阮月微是云端的花,只可远观,不能采撷,生出龌龊的念头都是玷污了她。
哪怕心上人?此刻就在怀中,他也?不敢生出一亲芳泽的念头。
向前行了一段,赵清晖忽然问道:“齐王方才为何急着赶回去?”
阮月微一听他提起桓煊,委屈化作眼泪涌了出来,她勉强道:“有?几?个侍卫受了伤留在原地……”
“侍卫?”赵清晖觑了觑眼睛,“不过几?个侍卫,便是死了又?如何。”
阮月微听他说得冷漠绝情?,心头跳了跳:“也?不能这么说……”
赵清晖道:“我只是不信齐王会为了几?个侍卫冒险折返。”
顿了顿:“表姊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的,我定然放在心里,绝不说出去。表姊难道还信不过我?”
阮月微虽不太喜欢这个表弟,但她被桓煊半路抛下,正是伤心委屈之时,有?一个人?这般温言款语地安慰她,难免对?他有?了几?分?亲近之意,立即道:“我怎么会信不过你。”
咬了咬唇,低声道:“上回你说过的那个外宅妇,也?在那群侍卫中……齐王便是为了她回去的……”
赵清晖一听这话,难以置信道:“他竟然为了个贱妇将?你抛下?”
阮月微最不愿被拿来同那外宅妇作比,表弟这句话不啻于打了她一个耳光,两?行眼泪登时顺着脸颊滚落,只低低啜泣着,算是默认了。
赵清晖越发义愤填膺:“他当初作出那般深情?款款、矢志不渝的模样,如今竟见色忘义,为这么个玩意辜负你一片真心……”
阮月微心里一惊:“表弟慎言!”忙瞥了眼身后的羽林卫,生怕这番话叫他们听了去。
赵清晖低声道:“表姊别担心,我会替你守口如瓶的。”
阮月微只觉脊背上发凉,无力道:“你别胡言乱语,我与他……”
“我知道,”赵清晖道,“表姊说什么便是什么。”
阮月微不敢再?与他说话,两?人?一马行出数里,遥遥望去依稀可见行宫的灯火,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表姊,”赵清晖忽然道,“我上回说过,你若是不想再?见到?那贱妇,我可以略效微劳……”
阮月微想开口阻止,蓦然想起方才桓煊带她离开时看向那外宅妇的眼神,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声道:“齐王待她非同一般,你会招惹是非的……”
赵清晖见她迟疑不决,淡淡笑道:“不过一个外宅姬妾,只因生得与表姊有?几?分?相似才入了他的眼,现在是在兴头上,只要离了眼前,谁还会当回事呢。”
“可那女子也?是可怜人?,并未做错什么……”阮月微垂着头嗫嚅道。赵清晖轻嗤了一声:“我自然知道表姊心软又?纯善,你放心,我又?不害她性?命,只是将?她送出长安,叫她不能碍着表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