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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Chapter 5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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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连我也不能进?”蔫蔫的柳虚之被医宗弟子扶着,站在应恺卧房门口,袖中揣着本《应盟主秘史》,失望道:“吾未见应兄羽扇纶巾之英姿久矣,心向往之,念念不得——真的连我也不能见?”

守门弟子心说万一盟主待会一醒来就看见您在边上津津有?味看他是怎么跟沧阳山徐宗主卿卿我我携手归隐三年抱俩的,怕是能当场吐血再活活气晕过去:“乐圣大人,徐宗主刚才?离开时留下过话,盟主醒来前谁都不准进去,甚至连医宗大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柳虚之失望地叹了口气,正不甘心想再试试,突然自己的名字炸响在耳边:“柳虚之——”

被点名的乐圣:“?”

紧接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腾云驾雾般穿过几道长廊,凌空飞出偏殿大门,只见徐霜策站在巨大的血河车边,手里拎着把?眼熟的五弦古琴——赫然正是伏羲琴。

“我说徐兄你……”

柳虚之连话都来不及问,就被他一拂袖“送”进了巨车,随即徐霜策拉着宫惟也踏进车门,四头神禽同时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

偏殿中的名门世家尊主纷纷觅声?而来,惊道:“徐宗主怎么自己走了?!”“他不是令我等留守不准出岱山的吗?”“难道应宸渊醒了?!”……

尉迟锐追出殿外,一脸空白看向车内的宫惟,宫惟亦隔着车窗一脸空白与他对视,两人眼底都写着个大大的懵字。这?时徐霜策蕴藏灵力的声?音以血河车为中心传向四面八方,震断了所有?人的议论:

“盟主重伤未醒,而定仙陵惊尸之乱已有?线索,吾将赴天门关查清真相。但凡擅离岱山半步者,以嫌犯论处!”

最后一字余震不断,四头神禽已冲天而起,将华丽的巨车带上了高空。

可怜柳虚之被冲势往后一推,整个人砸在茶几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只见车头向北一转,让他猝不及防滚到了茶几底下,稀里哗啦半天没爬起来。

而宫惟已经很有?经验了,两手紧紧地抓着桌案边缘,上半身还是跟着一摇一晃:“师尊刚才?说定仙陵之乱已经有?线索了?什?么线索?”

徐霜策端坐挺拔不动如山,伸手按住了宫惟一只手背,道:“定仙陵之乱,乃是临江都鬼修所为,目的是为了寻找幻境中的灭世兵人。”

他另一手修长的五指按着桌案上的伏羲琴,这?琴是刚才?上车前问孟云飞“借”来的——其主并未表示任何反对,概因至今昏迷不醒之故。

“鬼修显然知?道灭世兵人埋藏的具体地点,但仍需要大费周章,控制法?华仙尊的尸骨逃出定仙陵,再让尸骨千里迢迢去替他起出机关巨人——这?应当是他自己能力受到了极大限制,或是起出兵人需满足一定条件的缘故。”

宫惟疑道:“什?么条件?”

徐霜策略沉默片刻,才?道:“也许只有?与它产生过联系的人,才?能将它再次唤醒吧。”

这?可太扯了,能与那恐怖巨人产生联系的莫过于创造它的人、毁灭它的人,最多再加上曾与之一战的人。宫惟确定自己连见都没见过那玩意,为何徐霜策认为他的尸骨能够把?巨人从地心起出来?

“鬼修在临江都四处追杀你,因此当他出现在宴春台时,我以为他的目标仍然只有?你,但实际我错了。”徐霜策眼尾向不远处四肢大张、虚弱平摊的柳虚之一瞟:“伏羲琴音波可以探测地底无形之障,因此鬼修令柳虚之身中镜术,又马不停蹄赶去屠戮孟云飞。如此除掉世上唯二可以弹奏伏羲琴的人,自然也就断了我们找到那灭世兵人的途径。”

宫惟意外道:“所以兵人真的埋在天门关?”

徐霜策道:“如此看来应该是。”

宫惟突然意识到一件让他脊椎发凉的事?,勉强笑了笑:“但师尊,即便我们找到兵人,也无法?把?它从地心深处起出来吧。我们……并没有?谁与那灭世兵人……产生过任何联系啊。”

车厢微微摇晃,夜明珠的光晕朦胧不清。徐霜策的侧影没有?动,半晌才?只见他垂下眼帘,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未必。”

宫惟一股寒意直冲咽喉,刹那间?他还以为徐霜策下一句话是:你的尸骨都能起出兵人,你本人不更能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徐霜策一言未发。

他就这?么静静盯着自己搁在琴弦上的手,宫惟充满疑惑地看着他,突然荒谬地生出一丝心有?灵犀——徐霜策想说的人是他自己。

他竟觉得自己跟那灭世兵人存在着某种?联系?

这?更不可思议了,徐霜策觉得自己算创造它、毁灭它、或是曾与它一战的三种?人中的哪一种??

宫惟既诧异又迷惑,却?见徐霜策吸了口气,突兀地话锋一转:“应恺于此时遭受暗算且生死?未卜,按仙盟律令,所有?名门世家尊主都必须立刻赶往岱山懲舒宫,我也不例外。而法?华仙尊的尸身偏偏在此时逃脱,必定是要趁此机会,去天门关寻找那灭世兵人。”

“姑且不论他是用什?么手段让应恺中招的,对方这?一系列调虎离山的安排堪称紧密,目的便是要抢先我们一步找到兵人。如果我们此刻还待在岱山,那便是耽误时机,正中对方下怀了。”

宫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见不远处柳虚之有?气无力地撑着地板,感动道:“我从未听徐兄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如今直抒胸臆,想是心境开朗才?致健谈,可喜可贺!可赞可叹!那依徐兄之见,幕后黑手想要得到灭世兵人去做什?么呢?”

“……”

“开朗健谈”的徐霜策垂目而坐,面容俊美冷淡,薄唇紧闭。

车内一片安静。

“咳咳!”宫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佯装无事?道:“之前听师尊说那灭世兵人已经被完全?摧毁了,那如今鬼修想把?它从地心里挖出来去做什?么呢?”

徐霜策一摇头道:“不知?。”

柳虚之张着嘴:“……”

“不过不用急。”徐霜策掀开车窗玉帘,轻声?道:“等我们帮他做完那件事?情?,真相自然就见分晓了。”

血河车当空时,车内外时间?流逝不同,他们已经离开中原腹地来到了边关附近。只见窗外日头已过中天,但黑蒙蒙地竟不见亮,遥远地面上的山川丘陵好?似被一层白雾覆盖了。更远的地平线上,一道绵延千万里的寒潮如有?生命般,正隐隐冒头涌动。

“呀,”柳虚之忘了刚才?被无视的疑惑,凑上来皱眉道:“不好?,天门关常年气候反常,怕是又赶上异象了。”

这?里只有?久居天门关附近的乐圣对当地天象比较了解,宫惟问:“地动吗?”

“天穹至暗寒潮来,不是地动。”柳虚之眯眼对日头观察片刻,道:“算算这?个时节,可能是黑虹贯日。”

黑虹贯日天象不祥,但天门关靠近极北冰川,出现什?么都不以为怪,只能说运气不那么好?罢了。

徐霜策的手终于从伏羲琴上移开了,淡淡道:“柳兄,请。”

柳虚之摊上这?档子事?可算是倒了血霉。他突破金丹后已在合虚期停滞多年,自知?这?辈子都未必能突破大乘,对飞升更是不感兴趣,平生只想安稳待在宴春台赏月弹琴、流泪葬花,做个风流文?雅之士,顺带听听各位仙友不怎么文?雅的小话本。奈何此番遇上徐霜策之后,他先是身中镜术,又砍伤了嫡徒,欠下穆夺朱两万两黄金,最后还被迫来到这?千里之外寸草不生的极寒之地弹琴卖艺,真是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然而徐宗主在此,他再不情?愿也没用,只得长叹一口气取过琴来,弹指一拨——当!

灵力震响骤起,宫惟突然被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耳朵被人从身后伸手捂住了,顿时外界一丝声?响不闻。

他扭头向后看去,正遇上徐霜策眼睫低垂,两人的视线轻轻一撞。

一连串长长短短的音符以血河车为中心,从高空向四面八方扩散,组成?无形的海浪没入大地。柳虚之闭目侧耳似乎在倾听什?么,一刻钟后疾风暴雨般的十指陡然一停,睁眼道:“有?了!继续向北四百里处,冰川尽头有?一处地裂!”

镜术遗留的伤害极大,眼下他灵力更加枯竭了,一边喘气一边擦拭额角的冷汗,疲惫而欣慰:“柳某人幸不辱使命,徐兄,你可不可以放我回……徐兄?”

徐霜策在柳虚之震惊的视线中收回手,放开了宫惟的耳朵。

宫惟忙不迭从他怀里起身爬到另一边坐垫上,神情?自若,耳梢滚烫。

“……”

片刻安静后柳虚之恍然大悟,抚掌赞叹不已:“徐兄对弟子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当真是吾辈楷模!回想我之前为人师尊真是多有?疏忽,惭愧惭愧!”

徐霜策置若罔闻,视线直接越过了他:“降。”

随着他这?一声?落地,四头神禽同时长啸,猛地向下俯冲而去。

柳虚之还没来得及坐稳就咣当一声?栽倒在地,与此同时徐霜策稳稳按住了宫惟的手。巨车如利箭劈开两侧汹涌寒雾,约莫半盏茶工夫,轰然一声?降落在了地面。

随即车门打开,风雪立刻尖啸着涌了进来。

此时已至天门关,天地严寒且灵气稀薄,断然不能再御剑了。宫惟按着扬起的鬓发跨出车门,重伤造成?的灵力空虚无法?护体,立马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紧接着被兜头裹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袍。

只见徐霜策展开衣袍把?他紧紧搂在身侧,风雪丝毫侵袭不进,白檀气息扑面而来。然后他另一手按住了瑟瑟发抖的柳虚之,站在雪地中抬起一脚——

周遭裸露着黑岩的冰天雪地都唰地后退,脚步落下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山坡下背风处。

宫惟从外袍缝隙间?向上一望,他们离刚才?起步的山坡不过相距十余丈。看来此地确实灵气贫瘠,连天下第一人的武力都被压制到了极限,换作旁人来估计十成?里都剩不下一成?。

徐霜策温声?问:“还能支撑吗?”

柳虚之忙不迭诉苦:“徐兄你可知?,我已经在宴春台住了数十年,那里终年四季温暖如春,我已经完全?不能适应……徐兄?”

柳虚之目瞪口呆地看见徐霜策正低着头,神情?平稳温和,与缩在沧阳宗主外袍里的小爱徒四目对视。

宫惟面颊微热:“谢师尊庇护。”

徐霜策微一颔首:“支撑不住时告诉为师。”

“……”

柳虚之愕然张嘴半晌,突然又悟了。

“难怪徐兄方才?开朗健谈,定是如今收了小弟子,胸中块垒一扫而空之故。”柳虚之欣然释怀,抚掌赞扬:“看来教学相长这?句话诚不我欺,今日真是从徐兄身上受益良多!”

徐兄再一次并未理会他,缩地成?寸的法?术气劲从周围腾起。

从此处徒步走到柳虚之所说的裂谷,中间?相隔四百余里,几乎就已经进入极北之地的范围了。

自古以来极北都是流放罪大恶极之徒的不归路,长孙澄风说“连你我这?样?的大宗师都未必能全?身而退”并不完全?是夸张——连天门关都如此难行,真正的极北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万一再遇上寒虹贯日这?样?的不祥天象,委实恶劣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宫惟被徐霜策搂在衣袍中,面颊紧贴着他坚实的肩窝,被刻意忽略的怅惘和迷惑再一次涌上心头。

极北之地荒凉贫瘠,天地全?无一丝灵气,任你是沧阳宗主还是大乘宗师,自身灵力都未必能发挥出百分之一,不异于在身上背着万钧的镣铐去爬山。

——而十七年前徐霜策万里奔袭,守在度开洵流放必经的冰川之巅,将其一剑杀之,拂衣而去,多年来并未告知?任何一人。

那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时众人脚步一停,徐霜策道:“到了。”

宫惟这?才?从温暖的臂弯中好?奇地探出头,只见前方不远处,冰川赫然出现了一道绵延不见尽头的大裂谷,好?似上天降下神鬼莫测之力,在大地表面留下的巨大斫口。

滚滚阴寒几乎凝成?黑色的实质,正从那深渊上腾空而起,直上天穹。

几乎在同时,宫惟元神深处掠过一丝荒谬而清晰的感觉——那深渊下好?像真的有?什?么。

他怎么会产生这?种?感应?

宫惟来不及思索,只听徐霜策轻声?道:“深渊下有?东西。”

“徐兄,徐兄你看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如接下来我就待在上面等你们吧……徐兄!”

可怜柳虚之话没说完就被噤声?术堵了喉咙,被无形的力量踉踉跄跄拉到断崖边,紧接着脚下一空:“啊——”

柳虚之竭力当空展袖,尽量以一个天外飞仙般优美文?雅的姿势,呼啸着向深不见底的地心坠去。

紧接着宫惟身体腾起,竟然是被徐霜策打横抄了起来:“抱紧。”

宫惟下意识双手抱住徐霜策修长结实的脖颈,两人一同跃向冰寒刺骨的深渊!

风声?呼啸向上,如利刀擦刮双耳。下坠的过程足足持续了半刻钟,旋即急速减慢,直至稳稳停住。

徐霜策双足离地尚存半尺,袍袖与鬓发翩然拂落,紧接着身侧传来:砰!

宫惟觅声?望去,只见柳虚之如火炮般重砸在地,万尺高度瞬间?让他砸出了个深坑。

宫惟:“……”

半晌才?见乐圣大人灰头土脸从坑里爬出来,捂着后腰咬牙叹道:“徐兄,若是你定要让我跳的话我是会跳的,下次能否先知?会我一声?再……徐兄?你这?是?!”

只见深渊底部光线昏暗,但一丝风声?皆无,奇异的热力正隐隐从脚下岩石传来。徐霜策的脚终于稳稳落在了地上,亦将怀里横抱着的宫惟放了下来,低声?吩咐:“此处奇诡,小心跟着为师,不要乱跑。”

然后他略微俯身把?宫惟散乱的发绳紧了紧,又为他整了整衣襟,才?起身举步向前走去。

柳虚之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突然恍然大悟地吸了一口凉气,心悦诚服向宫惟拱手:“师徒情?深,令人动容!从此我也要学着这?样?好?生待云飞!”

“……”

宫惟在他感佩的目光中欲言又止数次,才?委婉道:“最好?还是先问过孟公子的想法?。”

·

冰川裂谷深达万尺,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两侧冰壁崎岖相叠,冰层被天光折射千万次,映照出大片深蓝、幽蓝、浅蓝交错的荧光,瑰丽奇异非常。

脚下是裸露的黑色岩石,原始地貌错综复杂,犹如巨型妖兽体内的无数道血管,蜿蜒通向前方未知?的黑暗。

柳虚之又奏响伏羲琴数次,但这?种?世所罕见的险恶之地灵气趋近于无,连当世乐圣都无法?奏出凝聚灵力的音波,并不能探测前方深达数百里的地底空间?。徐霜策便让他收了伏羲琴,凝神片刻后仿佛感应到什?么,牵着宫惟的手向某条不起眼的石径走去。

柳虚之大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徐兄怎知?这?路如何走?难道大乘境宗师有?独特的法?门,亦能从这?黑暗中感知?辨位?”

徐霜策不答,脚下一转:“那边。”

确实是他所说的方向,连宫惟的感觉都越来越明显了。前方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的元神,吸引着他一步步向既定的方向走去。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自己与那传说中的灭世兵人毫无关联,只在幻境里远远地见过一次。徐霜策自然也是如此。

难道这?就算与它产生过联系了吗?

柳虚之用所剩无几的灵力勉强燃了张照明符,尽量捡着平坦的地方保持文?士仪态,又忍不住问:“徐兄,应盟主之前传话于我时,说灭世兵人被摧毁的地方是一座有?着山脉与城郭的平原,为何如今我们却?在这?万丈冰川之下?”

徐霜策淡淡道:“沧海桑田,便是如此。”

柳虚之不由愕然:“那得多长时间?才?能把?平原丘陵变作极寒冰川?你们看到的灭世之战,难不成?是上千年之前的景象了?”徐霜策突然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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