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来来来报一下姓名籍贯(1 / 2)
韩复銮乘船逃了,数万叛军被留在了黄河以东,倾盆暴雨之中双方都杀得一身滚泥,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了,可不杀人就会被杀,于是,大雨之中人们乱杀一气不分敌我。
护国节度使程珂不在乎死伤,只想毕其功于一役,金吾卫上将赵源嗣却是谨慎惜兵之人,听有人回报在大雨中已经乱起,他连忙命人鸣金收兵。
陈家四老爷陈季梁也已经撤兵回城。
程珂见势便想趁机取了韩复銮的人头以定首功。
战场上人少了,雨也小了,天渐渐放晴,叛军士兵回身去看,就见本该高坐于马上的元帅不见了。
不止元帅,一群将领、谋士都不见了踪影。
原本在岸边的船也不见了。
“元帅跑了!”
“元帅跑了!”
一听此言,叛军都慌了,有人几乎连刀都握不住了。
程珂见状大喜,忙命所部列阵冲杀。
叛军中有一校尉,见敌军掩杀而来而自己的兵士皆束手待毙,连忙大声喊道:
“元帅跑了!他们抓不到匪首必要杀光了我们拿我们的人头邀功!”
“身后就是黄河!我们没有退路!只能杀出去!”
“不杀出去我们只能死!”
这校尉生得甚是孔武有力,双手拿着双刀,他大喊道:“不想死的随我来!”
他所率兵勇皆信服于他,见他冲杀而上连忙都跟了上去,其他人皆是六神无主,只听一句“不杀出去我们只能死!”便纷纷举起刀跟着那校尉冲了上去。
数百人,数千人,最后是叛军残部大半举着刀冲了过去。
程珂部下列阵未成,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杀给冲垮,程珂见状匆忙令人后撤,又令盾兵阻挡,可叛军余部一鼓作气,逼近了他阵前,竟有将他踏于脚下之势,程珂见属下阻挡不及,立时下令撤兵。
那校尉本想一口气冲出包围,可雨地湿滑道路难行,另一侧金吾卫也已经严阵以待,他便又带着叛军余部撤回了黄河岸边。
金吾卫上将赵源嗣使人探得那叛军首领韩复銮已经跑了,心中顿时一松,这剩下的两三万叛军群龙无首,又没有补给,过个五六日就能降伏大半,倒也不必贸然出兵,再徒增死伤。
很快,护国节度使程珂也知道韩复銮的人头自己夺不到了,便也扎下营寨,他想的跟赵源嗣可不一样,韩复銮没了,他想邀功靠的就是人头,这些叛军好好饿上几日,没了力气,自然是任由他宰割。
他们不知道的是,叛军几番调度,已经两日没怎么吃东西,刚一停战便有些耗不住了。
夏日天热,太阳照在下过雨的地上不多时就隐约有水汽蒸腾,蒸得人几乎要化了。
叛军兵勇们或躺或坐,又累又饿又热,一点力气也不剩。
之前带着叛军们冲向敌阵的校尉名叫钱展,之前没有带人冲出包围,他便为难了起来,怀里仅剩的粮食早被雨泡烂了,加一锅澄过的河水煮了成糊糊勉强算是一顿饭。
战场上被杀了的牛马都成了他们的粮食,有人饿极了,顾不上生火就连血带肉地塞进了嘴里。
见此景,钱展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是~州一家农户,六年前~州大旱,他为了多换点粮食给妻儿,与同村十余名青壮一起投到了彰武节度使麾下,彰武军六年来多是应对大蕃和羌人偶尔越境侵袭,一年也没有几次大的战事,因应勇杀敌,又与一位副将攀上了交情,钱展一路升到了校尉,也算吃起了官粮。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般过了,可彰武节度使突然造反,他们彰武军上下一夜之间成了叛军。
喝完最后两口糊糊,钱展站了起来。
这片战场上的尸体太多了,天气又热,若是这般放任下去,不用别人来打,他们先得给熏得投了河。
“咱们把同乡的尸身收殓了吧。”他对其他人说道。
有些人原本啃着牛肉正高兴,听了这话,纷纷站了起来。
目之所及,皆是被踩踏过无数次的尸体。
钱展弯下腰,将一具尸身犯了翻了过来,那人脸上全是泥,钱展叹了口气,用陶盆打了水将那尸体的脸冲洗了干净。
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哀嚎:“阿财!你怎么就这般死了?!”
一汉子跑了过来,从钱展的怀里将尸体抢了回来。
似乎是被人一棒子敲醒,刚刚还在一种怪异喜悦之中的幸存之人纷纷醒了过来,去找自己同乡、同伍。
天快黑的时候,死去的人整整齐齐一个接一个被放在地上。
有个老兵被砍断了腿,血一直止不住,眼看也是要死了,他求人找出了他侄子的尸体,自己扒着泥爬过去,躺在了那旁边,不多时就没了声息。
钱展带着十个人走到了河中府城下。
城门上陈家部曲张弓以对。
“我来与你们换些木铲。”钱展说道。
在他身后百丈之处,叛军们沉默着把一些穿着陈家部曲衣衫的尸体堆在那。
“我要葬了我们同袍,你们也把你们的人带走吧。”
陈家部曲们面面相觑。
当兵的还是众人来自各处,原本素不相识,部曲却是世代相传供奉于世家,父子兄弟同战迎敌是寻常之事。
在百丈之外,就是他们的兄弟、父、子……
城墙上一支箭射了下来。
“我们与尔等叛军无话可说!”
身边有人痛骂道:“我们是叛军,那些可是你们父兄同袍!校尉,我们就不该做这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