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苇盐仓闹鬼这般好的借口(2 / 2)
……北海城中的血腥之气夹在咸风中许久不散,直到这一日下了雨。
因出过有人将盐溶了浸在衣服上私带出仓这种事,吕氏盐仓便严令看守部曲在每日下值之后要换了衣物才能离开。
脱下黑色的短衫,一人正与旁人说笑,突然听见一声惊呼。
“李屈,你背后衣服上如何会有个手印?”
“什么?”那人连忙扒下自己的衣服,只见湿透了衣服上只有一处是干的,竟然真的恰是一手印的形状。
还没等李屈回过神来,有人惨叫道:“我裤子上也有!”
“盐!我衣服上不仅有手印,手印上怎么还有盐!”
“手印!我身上也有手印!”
“我身上这是小儿的手印!”
看着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手印,李屈身旁一人惨叫道:“是盐工!是那些死了的盐工来索命了!”
李屈连忙捂住他的嘴。
可已经晚了。
大大小小,带着盐渍的手印,在湿冷的风里,一点点地从那些湿衣上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中也有人曾动手将那些盐工砍杀。
还有人将盐工妻小摁住脑袋溺死在盐池之中。
李屈看着自己的手,惊觉自己竟已颤抖不止。
吕氏在北海别院中,郑衷又在饮宴。
他连招了两日北海城的妓,觉得还是那娇俏风流又知情识趣的鹂娘子更合自己的口味,今日用了他自己的马车将人再请了过来。
鹂娘子今日穿了件浅紫色的罗衣,领上绣了两只粉桃,衬得她越发面白颊粉如桃仙一般,两日未见,鹂娘子似也有些气性,隔着两步远,就抬了手让郑衷来拉她入座。
郑衷爱死了这般调调,如他堂兄仿佛的粗胖身子一跃而起,小心拉住了鹂娘子的手。
“下了两日的雨,原是北海城里的桃花仙要成人了!”
鹂娘子“咯咯”笑了两声,却仍佯做薄怒道:“郎君无须这般夸奴,不过是人靠衣裳罢了,这匹罗还是当初吕家管事娘子给奴的,本想攒着的,今日穿来给郎君看看,许是明日郎君就厌了奴,这般穿罗的奴,也算是让郎君见过了。”
郑衷哈哈大笑:“管事娘子给你的,哪里算什么好东西,鹂娘子肯穿,才是抬举了这衣服。来人,取几匹锦罗,粉的、紫的、红的、绿的,娘子喜欢的都给她带回去。”
说话间,歌舞已起,郑衷拉着鹂娘子在主座坐下,手已摸在了罗衫边上。
微微掀开罗衫,见鹂娘子的肩膀如玉雕似的,勾得郑衷浑身热烫。
谁知锦罗来了,鹂娘子看了一圈,撇开头道:“奴怎觉得也没比奴身上的好?罢了,郎君送奴一根线,那都是云织星染,哪有别处能比的?”
鹂娘子看着高兴起来了,郑衷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暂住吕家的北海别院,吃穿用度也都是吕家照应,没想到他要赏人的罗还不比吕家这些管事们拿来送人的。
席上有吕家子弟陪坐,郑衷笑着看过去,心中已记了一笔。
再一想今早听闻吕家盐仓被盐工厉鬼纠缠一事,郑衷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替吕家杀了这么多人,多拿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二更时分,马车停在校园门口,见鹂娘子自取了钥匙开锁,护送鹂娘子的府兵参军道:“娘子家中不是有一小婢?为何将门锁上了?”
“上次郑郎君送了奴那般贵重的宝贝,奴如何还敢只让喜奴儿看家?”
见几位府兵抱着今日郑衷送自己的锦罗就要进门,鹂娘子面上还在笑,心中已然紧了起来。
“喜奴儿,还不赶紧来给郎君们倒茶!”
“不必。”
这些府兵见惯了郑衷的手段,哪敢在鹂娘子处停留?
唯有问起鹂娘子家小婢那人看向鹂娘子房中,听见一稚弱声道:“娘子,您回来啦!”
他也转头离去。
穿着紫色罗衣的女子一边关门一边道:“我让你守门,你怎么又睡着了!还不赶紧来将我今日得的宝贝抱进去?”
再回身,她见柳般若站在门口与自己笑,口中仍是未至豆蔻的少女的嗓音:“是,娘子。”
背倚在门上,听着车马声渐渐远去,女子松了一口气,接着笑了一声,道:“柳讯官真是好本事。”
柳般若再说话,已经与平时无异:“从我进了胜邪部就是副管事教我,这等变声之法于她不过是皮毛,改日让你见见换了整张脸的本事。”
女子惊奇地瞪大了眼,仍觉稀奇的很。
“竟真有这等奇人,那北疆莫不是真在天上吧?”
女子不在时柳般若已做了粟粥,端了一碗给她。
顾不上吃粥,女子先笑着邀功:“你教我的话我可说了,那郑衷看了吕家郎君好几次,他真会去抢占吕家的盐仓吗?”
“盐仓闹鬼,这般好的借口郑衷若是都不利用,怕就不是那酷吏了。”
女子笑了两声,吃了两口粥,见柳般若又端了一盏灯过来,连忙道:“我吃粥而已,哪里用看得那般清楚?”
“不是为了让你吃粥,你今日在吕家别院走过的路与我说一遍,若还有余暇,我再教你些北疆的法度规矩。”
柳般若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纸笔。
“哦。”女子那张桃花似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可见柳般若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下“秋苇入吕氏别院探路”几个字,她又高兴了起来。
是了,她如今有名叫秋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