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你好自为之(1 / 2)
赏花宴那日,杜夫人早早地就把杜若若带过公主府来。
彼时,安阳公主正把自己拾掇停当,瞧着跟在珠光宝气杜夫人后面的那个小姑娘,活脱脱一个她母亲的翻版。倒不是说模样,及笄少女的鲜活面容,自然与半老徐娘不可相提并论;而是那身打扮,锦绣繁花的彩缎衫裙,金翠钗饰插满头,涂脂抹唇,口面上泛着艳光,腰上环佩玉坠还不住地叮当响。
杜家有钱,可是显摆得不是地方。杜夫人攀龙心切,可是却弄巧成拙了。
安阳公主是有心帮衬的,也就不留情面,拉过杜若若,左右前后,从头到脚看了一圈,与她说到:
“回家去,把脸上的胭脂洗了,略略敷点薄粉就行,把头上的钗饰全部取下,就留这根玉簪子,梳个垂鬟,束个燕尾,再把你衣箱里最素的衫裙挑出来穿上,腰上别挂环坠,佩个荷包吧,等你收拾妥当了,我们再出发,也还赶得上玉明池边的茶宴。”
杜夫人有些尴尬面色,不明就里,杜若若倒是心领神会,高高兴兴地,辞了公主与母亲,转身回家换装倒腾去了。
安阳公主也不多解释,只管叫杜夫人放心。
皇宫里有个玉明池,池边有个御花园,年年三月,都有一场赏花宴,裴皇后亲自主持,请京中的公子贵女们进宫赏花。当然,以观花为名,行相亲之事。
能被邀请的人选,都是些人中龙凤,心性儿颇高。自然也就没人愿意落了下风,皆是卯足劲儿地,明里暗里攀比着,比形容气度,比眼光品味,比谈吐见识,比才华本事,比家世门楣……总之,一切能比之事与物。
富家女杜若若去了,的确没啥拿得出手来比的,不过,少女之美,贵在清秀灵气,就那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修饰,反倒能将一众精心设计过的贵女们,比倒一大片。
故而,入了内宫,来到玉明池边,夜长欢便怂恿那个难免有些局促的少女,让她把这皇宫御苑当成自家花园子,随意去玩一玩,走一走。
那杜若若少女心性,对这第一次见着的宫中景致,毕竟好奇,也就一个人去了,四下张望张望雕梁画栋,叠石亭台,沿着一路繁花,这瞧瞧,那摸摸,倒还是一个真正来赏花的。
紫苏看着那个渐渐没入繁花丛中的少女倩影,抽着凉气问她家公主:“公主就不怕她不懂规矩,惹上事端吗?”
“能惹什么事?只要走不丢就没关系。”夜长欢对紫苏的担心不以为然,接过旁边一个小宫女递来的鱼饵,去喂池中锦鲤。玉明池中的锦鲤,金银剔透,绯墨鲜明,大的有三尺来长,被鱼食吸引过来,挤皱一池绿水,煞是好看。
其实,夜长欢心中有些低落,却又不想道明。
杜夫人送女儿进宫赏花的目的,是钓金龟婿,如果让她等下中规中矩地坐在安阳公主身边,安阳公主都是臭名昭著的三嫁之人,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避而远之的,反倒阻了若若的桃花缘,不若让她去花里走一走,能遇见谁,被谁看中,皆看她自己的造化。
再说了,安阳公主今日,忙着呢,没空照看一个小丫头。夜长欢心神一紧,便侧身回头,凝了面色,问紫苏:“别尽瞎操心别人的事儿,要你办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公主放心,都打点好了。”紫苏立在她身侧,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远处的御苑入口,三五成群,陆陆续续,过池边来。
池边的临水阔台上,地席小案,应景茶点,皆已摆放妥当,一众宫女侍立,只是离开宴的巳时,还差那么一两盏茶功夫,裴皇后也还未到。
众人便先在花前树下,走一走,喜闹的,扎推儿聊几句,喜静的,离群去赏几眼花。
夜长欢依旧立在池边,等着紫苏去领人过来。
吕桢儿被安阳公主的侍女紫苏带到池子边时,尚是一头雾水,另外,还有些不是滋味。
父亲说,皇后娘娘有意将她指配给裴家。偌大一个裴家,就只有裴煊一个独子,现在任着玉京府尹,颇有些为官手段与雷厉官声,听说,新近又立了一桩大功劳,怕是要众望所归入东府做宰执了。
能跟太子的舅家联姻,又是这样一个年轻有为,才貌双全的良人,父亲自然很乐意。让她精心准备了,来赴宫里的赏花宴,一定得给裴皇后留个好印象。
不曾想,还未见皇后,这位安阳公主,倒是先摆着谱,指使个侍女来,说是要见见她,说几句话。
她与安阳公主,其实无甚交道,盖因不是一路人,她是玉京城中名门淑女的典范,而安阳公主么……听说名声不太好。
所以,吕桢儿心下奇怪,两个从无交集的人,会有什么话要急着说的?
安阳公主面朝池水而立,一边扬手抛饵,喂着池中锦鲤,又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头过来,将吕桢儿从头到脚一番打量。那眼神,傲慢而挑剔。
吕桢儿心中的不悦,便又升腾了些,当她是棵大白菜吗?好歹,她也是位相府千金,并且,不久的将来,她兴许还要做这位的长辈呢。怎么如此无礼地待她?
只是,吕桢儿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涵养功夫好,不愿意伤了明面上的和气,便欠身行礼,恭谨低头,维持着端庄微笑。
哪知,人家公主殿下开口就撕破了面子,劈头盖脸的话,犹如端起凉水朝她泼来:“听说母后有意将你许给裴少炎,我与少炎交好,他成日事务繁忙,来得迟,我先替他看看人。”
“……”吕桢儿抬眼,惊讶于安阳公主的直接与……厚颜。
“人才还不错,可惜,就是品性差了点。不配做裴家的媳妇!”还有更直接与更厚颜的!
“公主何出此言?”吕桢儿觉得,这突来的侮辱,如池中锦鲤翻搅起的碧水,溅脏了她的轻罗裙裾,忍不住出言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