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夜宴3(1 / 2)
邱觉写得格外专注。听声音即知来人是谁,头也不抬地说:“杜泽,这次事情办得不错,干净利索。过来。”
油灯照亮桌上的方寸,邱觉脸上的表情影影绰绰,浑浊迷离,一双狭目沉进斑驳的光影里,眼中的情绪看不真切。下颌和嘴唇却是明亮清晰,和那张所谓的证件照别无二致。
杜泽稍作逡巡,便抬步上前。方走没两步,便觉脚下的路不甚平坦。他——也就是颜夜,低头一看,不禁脸冒黑线,无语凝噎,这哪里还有下脚的地方?
说成千上万也不为过,地上密密麻麻的书本到处都是,乱扔乱丢,满地狼藉,压根找不到一丝空隙,仿佛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洗劫。
听到动静,邱觉终于舍得往这边分上一眼,的确只是一眼,又撂下去。终于想起什么似的,淡声道:“哦,抱歉,最近太忙了,都来不及收拾。”顿一下,别有用心地抬眼道,“杜泽,拜托了。”
颜夜:“……”给您使唤得挺美滋滋?
太子殿下身子金贵,的确是不能让您操劳。
上司的使唤不叫使唤,美其名曰,布置任务。折腾了一番,最后一本书也摆上架台,里三层外三层的书架足足占了半个屋子,杜泽面无表情,不知辛劳,然而,身体则不然,尤其是与杜泽“感同身受”的颜夜,明明没做什么,浑身却是疲惫又酸痛,心里把这逼骂个狗血淋漓。整个房间倒也没有多余的东西,除了一张方桌一盏油灯,剩下的就只有一排排高大的书柜,乍一看,风格状貌跟中世纪图书馆无异。
杜泽刚转身,前方一阵阴暗,视野登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鼻尖结结实实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尽管意识为人所控,颜夜依旧能感觉杜泽本能地打了个哆嗦。颜夜摸了摸鼻子,颇为愕然,这货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他在杜泽身后站了多久。
没等杜泽后退一步,邱觉先一步欺近,用温热的手将杜泽箍在角落之处,胳膊圈住了他的肩膀,略一低头,就势把脸埋在他颈间蹭了蹭,状态浑似撒娇。语调充斥着疲乏,道:“我累了。杜泽,去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这注定是一次难忘的任务——被这一出震撼得五体投地的颜书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他扶着墙艰难地站稳,拾捡震碎的三观。颜夜抓狂地搓了搓脖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这小鬼弯直通吃的么!那您知不知道一刻前,自己头上已经一片青青草原了?
邱觉单是埋着待了会儿,没起身,也没有别的暗示。杜泽温声唤道“督学……”。颜夜嘴角轻扯,心说“抱上去!”,那男人又是一瞬的迟疑,才依言把握着暗镖的手放到邱觉的腰间,而后出其不意,用力一捅!
暗镖入肉三分,耳边如料传来邱觉吃痛的闷哼,几分钟过去了,空气都是寂若死灰的静。
颜夜知道,他得手了!
欢呼雀跃之余,眼前又转成了原本的视角,颜夜拐出墙角,开始放心大胆地走过去。步步逼近,脚步声“踏踏踏”响彻整个楼层,一推门,就见这俩货像两个电量耗尽的机器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刚才还是相拥的姿态,眼下却分开了。想来怕不是临神智模糊的前一刻,邱觉都不太相信面前的男人为何会背叛自己。
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让颜夜喜出望外。轻而易举就控制了帝黑的太子,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悦。这份心情来得汹涌而热切,但他并不因为这样就沾沾自喜。
他完全无视杜泽的存在,走上前,硬是挤到两人中间掺和一脚。今天,算是他们二人正式会晤。此前都没机会细品这小子的正脸,眼下正是时机!一时间,颜夜玩心大起,左手支着下巴,臂肘垫于右手掌下,略一弯腰,揣着一肚子坏水,端着一脸坏笑,倾身贴近。
别说,还真挺诱惑的,真真是令人不舍移目。颜夜上下顶动着喉咙,这是他第二次全神贯注地观察一个人。上次这么干,还是趁叶凌睡着的时候,结果被叶凌敏感地一瞪眼,以为他有所图谋,操着扫帚追了自己半条街。
就心头有点忧伤,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总是偷偷摸摸的?
卸下高中生的伪装,邱觉的五官依旧沉静迷人。交睫之距,毫厘之间,能清晰地感知对方从鼻腔里呼出的气息和温度。只是这具身体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眼皮无精打采地半吊在眼球上,失去光泽的瞳仁深不可测,嘴角也耷拉下去。
杜泽本也是英俊,体貌俱佳,可在邱觉面前,完全沦落成了陪衬。他真是生得一副好皮骨,白净鲜嫩,气质矜贵,颜夜由衷地赞叹——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在鬼蝴蝶手下混得风生水起、一路开挂飞升,其实也不为过。
此刻,邱觉脸上无悲无喜,冷淡地半垂眼帘,近得触手可夺。
趁对方无招架之力,颜夜笑容加深,有便宜不占非君子!于是双手齐上,贱嗖嗖地捏了捏邱觉的脸蛋,不怀好意地挑眉,恢复成了本来的声音:“hello?邱觉是吧?幸会幸会,本孽缘不请自来了,感动吗?”
答案是一片无声的空白。说真的,他确实有些得意了,一时没收敛,不可否认,好像是有那么一丝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