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佛门(1 / 2)
临海风大,六月的太阳开始灼热,晒得?小渔村里大多渔民头戴竹斗笠,步伐匆忙地在街上穿行?。
程溪头戴帷帽,坐在临窗的茶馆里。看着街上往来的世?俗渔民,她?手指点?在桌面发出‘笃笃’声,心情有些烦躁。
不用掺和化神境强者之间的战斗,尤其是已经顺利溜出海域,危险性大幅降低,这本该是件好事。
但?程溪却得?了一个格外悲伤的消息,因一次性抽取的特殊能量过多,她?的心法?沉眠了!
从垦荒海域来到临海渔村,程溪在激活天?珠链的情况下,耗时近三天?。
她?气海的花瓣种子除淡金色外,原本淡蓝芽苗失了色泽,就连淡绿也?大幅褪去。
程溪尝试调动?治愈能量,结果?心法?毫无反应,这种情况她?也?是首次碰上。
经过她?冷静求证,这才确定心法?没崩,只是暂且沉眠,但?何时苏醒还不确定。
心法?暂时凉透,百灵膏跟仙露直接成为绝版,程溪悲痛之际,最庆幸的还是自己之前有先见之明,提前制作了大批百灵膏与仙露。
“缘仙城暂时不能回去,人脉直接断了大半啊……”程溪暗自回想自己短短几年里积攒的人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百分之八十都是治愈能量充当敲门砖。
越能带来利益的东西,越容易使人依赖。就连程溪也?不例外,她?最初慌了一会,很快便淡定了下来。
因为程溪发现?心法?虽暂时不能用,但?她?早就储备了一批百灵膏跟仙露。除此之外,在用心法?当敲门砖的期间,她?一直没有放下积攒资源的努力。
哪怕心法?沉眠十年,亦或者二十年,以她?如今攒下的资源,足以让她?修炼不愁,可以放心去精进锤炼其它方面。
心法?对程溪来说很重要,但?她?目前远还没有非它不可,不能存活的地步。
“让让,快让让!”
“站住,给爷站住,你个泼皮,竟敢偷窃爷的银钱,待爷逮着绝对恁死你!”
“你们?平白?污蔑,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没有偷窃,是你们?拿去占为己有……”
“你还敢狡辩?快点?,你们?这群狗东西,都没吃饭是不是!”
街上传来一阵喧闹,闪躲得?稍慢些的行?人被推倒在地,发出哀嚎咒骂。
程溪身为筑基后期修士,耳目敏锐,很快便从路人的窃窃私语中?,拼凑出事件全貌。
追的那伙人是渔村有名的地痞癞子,专干偷鸡摸狗的事。像这种偷拿生人东西,再嫁祸对方倒打一耙的事,他们?没少干。
渔村只有百来户人,修士大多都去了海上讨生计,反而让这些年轻的地痞癞子成群逞凶,惹得?众人怨声载道又奈何不得?。
程溪拿出一块下品灵石摆在茶桌上,在掌柜眼冒精光的恭送下,踏出茶馆。
人群里,程溪身姿轻盈,步伐看似走得?慢,实?则比大多数人都要快。
短短几息,她?已赶上这群地痞癞子,被污蔑偷东西的年轻人抱头蹲在地上,靛蓝衣衫全是泥印子。
一位头戴黄帽,有着白?长眉的老迈僧人,拿出自己褐色包袱呈给凶神恶煞的地痞头领。
老僧人缺了牙的嘴巴张合道:“施主,贫僧身无长物,只得?几两银钱,还请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小施主。”
地痞头领将?这身形干瘦的老僧人上下打量一遍,伸手抢过褐色包袱,粗鲁地将?其打开。
碎银子掉落在地,余下的全是僧衣步鞋。地痞头领盯着这几颗碎银子,玩味道:“行?啊,爷对佛祖还是尊敬的,既然是老师父相求,那我?就饶他一条命。”
“不过,偷窃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今日断他一条腿一条手权当做教训,老师父,你没意见吧。”
地痞头领笑意恶劣。
地上蜷缩的身影颤瑟了下。
“施主,不可啊。”老僧人用干瘦身板挡住这群地痞癞子,苍迈嗓音焦急道:“我?佛在上,可见证这位小施主未曾行?过偷窃。”
“老师父的意思,难道是在说我?污蔑了他?”牛高马大的地痞头领皮笑肉不笑道。
“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
老僧人眯着眸子,神色虽显得?焦急,却没有丝毫畏惧与害怕。仿佛这些让人胆寒的恶霸,只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生灵。
“误会?呵,滚开。今日我?就要打断他一只手一条腿,我?看谁敢拦!”
地痞头领一把将?老僧人推开,从手下那里接过木棍,正要动?手之际,身躯忽然僵在原地。
程溪用灵力虚扶住步伐踉跄后退的老僧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气质出尘,瞬间成为聚焦。
“我?信老师父的话,地上这位小兄弟没有行?偷窃之事。却不知老师父能否告诉我?,这位兄弟,可曾偷窃过?”
程溪走到地痞头领面前,伸手将?他手中?木棍夺过,语气平淡地望向?容颜苍老,皱纹满脸的老僧人。
“行?过。”
老僧人声线苍老地点?头。
“嗯,偷窃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今日就断你一只手,一条腿,权当做教训。”
程溪说做就做,手执木棍在这恶霸肝胆欲裂的惊恐注视下,断他一只右手与一条右腿。
“啊——啊啊啊啊啊!!!”
恶霸的痛苦惨叫响彻整条街,哐当的物品掉落声接连响起,那些跟随恶霸的爪牙被吓得?扭头就想跑,却被程溪用灵力禁锢在原地。
“老师父,他呢?可曾行?过偷窃?”
程溪拎着木棍,在围观渔民敬畏又兴奋的注视下,来到下一位地痞身旁,平静问。
“行?过。”老僧人悲悯地念出一声佛号,再度点?头道。
共计十三个地痞,最后只有一个新加入的小年轻没有被断手断腿,其余的都瘫在地上痛苦哀嚎。
程溪把木棍丢在地上,只觉得?心法?沉眠带来的烦躁消了大半。她?平时性情还算平和,但?这群恶霸今日倒霉,冲到了她?气头上。
先前被恶霸围攻的年轻人忙不迭地的把自己盘缠夺回来,朝程溪与老僧人行?了一礼后,惊慌逃离。
老僧人倒是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包袱收拾好,重新提在手里。他手掌笔直置于身前,朝程溪温煦行?礼,语气慈和道:“此次多谢施主解围,施主气运昌盛,会长命万岁的。”
长命万岁。
程溪帷帽下的眉眼一扬,静静看着老僧人干瘦却笔直的背影走远。
她?方才用灵力试探,这位老僧人并没有修为,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甚至刚才要不是程溪用灵力虚扶,老僧人被恶霸那股大力推开极有可能摔倒在地,伤到一身骨头。
但?就是这么一位普通的世?俗老僧人,却说她?长命万岁,正常人不该说长命百岁吗?
即便是修士,能活到万岁,在修仙界也?几乎没有。
而且长命万岁前,老僧人还说她?气运昌盛,程溪对此深以为然。她?来修仙界短短几年,就遇上了两位贵人。
一位是赠予她?心法?的神秘前辈。
一位就是应长庭。
程溪在原地思考片刻后,敛起思绪,朝着老僧人离开的方向?跟上。
老僧人的脚程不快,或者说程溪作为修士,哪怕步行?也?比普通人的效率高数倍。
短短十来息,程溪已追上这位老僧人。看着他黄褐僧衣的背影,程溪隔着十来米坠在他身后。
六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习惯御剑乃至乘坐兽车出行?。程溪如今走在黄泥道路上,看着两旁肆意生长的野花野草,心情也?跟着有所明媚。
“驾——驾驾——”
“哒哒哒哒哒哒——”
伴随着急促马蹄声传进耳里,程溪散漫思绪被打断。她?抬眸望去,只见道路数百米前方,有一匹疾驰而来的赤红骏马。
“前方何人速速退避!叶府书信三百里加急,沿途伤亡,百无禁忌!”
那赤红骏马上的男人高声提醒。
沿途伤亡,百无禁忌。
好大的口气。
程溪目光落在老僧人身上,那骏马离此地还有百来米,若是躲闪按理说来得?及。
程溪看着老僧人往道路两旁膝盖深的草丛走去,她?刚松懈下来,只见老僧人左脚明显踩空。
程溪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来到老僧人身旁。她?用一根银线绑住老僧人腰部,将?即将?跌落陷阱的老僧人拽回平稳地面。
她?灵识扫过陷阱,发现?里面居然藏了人。许是被提前发现?,这批埋伏之人立即现?身,手持武器,朝赤红骏马上的男人杀去。
程溪看着这些世?俗人运用内力战斗,在她?眼里既缓慢又漏洞百出,但?双方却旗鼓相当,打得?有来有往。
“这回又多亏了施主搭救。”老僧人念着佛号,向?程溪表达感谢。
“老师父可曾说过谎?”
程溪好奇问。
“我?佛在上,贫僧不曾言谎。”老僧人虔诚而认真地回答。
“那老师父先前说的长命万岁,是说我?真能活得?这么久吗?这天?下局势瞬息万变,死亡未降临前,谁都觉得?自己能活很久。”
程溪半试探地说:“可一旦死亡来临,谁都有可能死去,就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绝对不死。”
程溪的保命手段确实?多,但?如果?有几位化神境追着她?杀,她?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世?间生死皆有因果?可循。”
老僧人睁开眯着的眸子,呈现?一双浑浊却超脱世?俗的瞳,程溪有帷帽与雪缎遮掩,却生出对视感。
仿佛老僧人看见了她?的眼睛。
“施主的因果?,早已教人抹去了。往后百年千载,沧海沉浮,始终牵连不了施主。”
老僧人慈和道。
程溪袖中?手掌轻握,压下脑海中?翻涌的思绪,抿着唇冷静追问:“对方抹去我?的因果?,难道对他自己没有丝毫影响吗?”
一长必有一短,阴盛则阳衰。付出什么必然得?到什么,反之亦然。
因果?属于天?地运转的秩序与规则,程溪不信抹去她?因果?的人,自己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那位施主已一力承下。”
老僧人说。
“开什么玩笑……”
程溪心乱如麻,也?就是说她?惹事,一直有人在暗中?给她?兜底。她?就是把天?捅破了,只要对方还有口气,这因果?惩罚都算不到她?头上。
程溪得?知这个真相,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惶恐。她?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仿佛在这一刻崩塌了。
诚然有人兜底很让人有安全感,可程溪就是不自在,仿佛心里扎了一根刺。
她?做的这些事,是好还是坏?会不会给兜底的人造成麻烦?会不会害了对方?
更甚者,程溪甚至怀疑自己所作所为,究竟是基于她?自己深思熟虑的选择与谋略,还是因为有人兜底的缘故。
这种被人笼罩在阴影下的感觉,让程溪如鲠在喉,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有人不渴望实?力、资源、乃至是地位与权势,但?程溪更害怕自己分明很努力,却有人对她?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得?到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有人站在背后支持吗?’。
短短一句话,仿佛抹去了她?没日没夜的爆肝,将?她?定义为一只笼子里的鸟,资源全靠旁人不远千里送到笼子里。
程溪猛地闭上眸子。
不对。
不是这样的。
她?想岔了,只有不了解的人,才可以那么随意地说出‘我?上我?也?行?’的话来。
这世?间从来不缺这种人,如果?为之怄气,反而不值当。她?要着重考虑的,不该是这些杂事。
程溪动?荡的心神重归平静,她?睁开眸子望向?拦住老僧人去路的黑衣蒙面杀手。那赤红骏马已经死去,至于传信的人却不见踪影。
“你们?的恩怨我?不想管,但?别挡了这位老师父的路。”程溪收敛思绪,环顾这些没有修为杀手,娇软声线语气淡然。
程溪说罢,手心里突然出现?一团火球。这最基本的火球术开路效果?极佳,这些黑衣人立即朝两侧退让。
老僧人念一声佛号,迈着步伐往前走,程溪不疾不徐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了约有半刻钟。
“老师父,那位抹去我?因果?的前辈,我?有什么能帮上他的吗?”程溪追问。
老僧人摇了摇头,也?不言语。
“我?现?在实?力弱,但?我?以后会变强的,以后也?不行?吗?”程溪锲而不舍地问。
她?直觉抹去因果?的应该与赠送心法?的前辈是一个人,遗憾的是程溪记不起那位前辈的容貌,没有丁点?可供搜寻的线索。
老僧人继续摇头。
能说出因果?这种事,程溪不信老僧人真是普通人,但?不论她?怎么问,老僧人都不再说话。
随着天?色渐暗,走了一天?的老僧人还未找到住宿之地,他选择进入附近的山林。
程溪提出可以用法?宝带他一程。
老僧人仍是摇头拒绝。
“咝咝——”
一声细微声响引起程溪注意,她?一道灵力弹去,从草丛里跑出来意图袭击老僧人的斑斓毒蛇被打中?,软软瘫在地上。
老僧人见到这条毒蛇尸体,停在原地念诵起晦涩难明的佛经,程溪只觉其中?韵意独特,至于内容……
笑死,根本没听懂。
程溪耐心等老僧人诵念佛经,她?视线忽然落在老僧人头顶,他僧帽上方有一个渐渐凝聚成型的淡金佛印。
这场诵念持续约一刻钟才停止。
程溪在佛印准备飞走之前,眼疾手快将?它握在手里,其触感虚滑,仿佛随时会消失般。
“老师父,这是你佛经凝聚的东西。”程溪把佛印递到老僧人面前。
“有缘者,自得?之。”
老僧人缓慢道。
程溪看不懂佛印,但?还是心安理得?地收入储物袋,她?余光注意到老僧人在一棵大树下盘坐,似乎打算就这么过一夜。
六月的天?气已回暖,多晴少雨。但?晚上气温还是会降低些许,不适合单衣过夜。
程溪已经有了经验,她?没问老僧人要不要火堆,而是自己主动?搜集一堆干柴,用灵火点?燃在离老僧人约两米外的位置。
这火堆燃起才百来息,忽然一颗豆大雨水落在程溪帷帽上,下一秒,噼里啪啦的大雨倾盆而下。
程溪连忙掐个灵力护罩想要给老僧人避雨,谁料这怪雨居然能穿透灵力罩。
程溪:……。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程溪手握灵剑,大开大合砍了一堆长满叶子的树枝,在短短十几息内帮老僧人盖了个遮雨棚。
噼里啪啦的大雨被枝叶搭建的遮雨棚挡在外面,老僧人念一声佛号,又开始念诵佛经。
程溪用灵力凝聚屏障置在头顶,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她?盘坐在遮雨棚一侧,看着老僧人头顶的第二个佛印凝聚。
一刻钟后。
淡金色佛印成型,它飞出遮雨棚时,程溪用灵力捞住,摄入掌心里。
这与之前那枚佛印并不相似,但?程溪不懂佛经,无法?剖析其中?深意。
“老师父准备去往何处?”
程溪回想起初遇老僧人与之后的经历,短短几个时辰,他就遇上了好几处有可能丧命的突发状况。
这要说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贫僧欲归出家剃度的山寺,度化己身。”老僧人说得?很慢。
程溪作为神兽,对人类的生息感知很敏锐。遮雨棚下的老僧人就像一盏残灯,稍经受些风雨,便会灭掉。
“老师父的佛印,有什么说法?吗?”程溪好奇问。
老僧人满是皱纹的慈和脸庞浮现?笑意,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程溪拿出两个佛印,尝试研究,但?她?之前未曾接触过佛道,看了半刻钟也?看不出其中?门道。
夜色渐深。
程溪看着在坐定中?休息的老僧人,又低头望了望手中?佛印。她?收起这东西,不知该不该继续跟下去。
老僧人打定主意不再说有关因果?的事,程溪继续跟下去,除了有可能获得?一些看不出用途的佛印,没有别的收获。
倒是江城那边,程溪之前与那批水手约好,短则两个月,长则三五月,一定会与他们?碰面。
之前心法?能动?用,程溪对江城虽然看重,但?她?重心全集中?在缘仙城。而今心法?意外沉眠,程溪觉得?江城的罂叶草,反而需要着重打理。
程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
她?在老僧人身上,察觉很细微、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那种气场,在她?迄今为止接触的人类里,只有应长庭身上有。
或许等抵达山寺,会有别的收获。
说到底,程溪还是不甘心放弃这个好不容易碰上的线索。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也?要深挖一些情报出来。
次日清晨。
程溪听到动?静,从修炼中?结束,她?睁开眸子望向?走出遮雨棚的老僧人。
老僧人朝程溪行?了一礼,表达感谢后,循着进入山林时的方向?,步子轻快踏出山林,继续前行?。
程溪手握一块上品灵石,继续跟随。老僧人的归寺之路,似乎连天?地都在阻拦,一路上各种让人瞪目结舌的灾厄,看得?程溪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