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1 / 2)
车子开进了山下不远处的一个村镇,这个村子名叫关山川,起源于?唐朝,村中有有一座寺庙,传闻其鼎盛时期非常繁花,有不少文人骚客来此礼佛,村中民居皆为明清样式,修葺过多次,不过有些依旧保留了先秦遗风。
这里现如今住的大部分?人都是郑家一族的旁支,郑文一般是从这座村子出?山,也是从这座村子进山。
村中村长安排了人来接他们?,郑文没有出?面,让阿榛去安排,她带着阿苓去了她常住的那座宅院,这座院子常年无?人,只有一位老人看守,每任村长也会安排人定?时修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能感受到没有主人的寂静。
屈奭一直跟在郑文身?边,一路相随,沉默异常,就连眉眼处那些积郁都沉静了不少,郑文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不同与往的气息。
“什么时候进山?”在走过了又一道院门后?,屈奭出?了声,声音很淡也很轻。
郑文跨过门槛,没说话。
屈奭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他不再跟着郑文向里面走去。
夏季的雨停了,日光从云层中透了出?来,洒落在依旧潮湿的青石地板上?,男人的眉眼深沉了下来,眼睛黑的看不见底。
他看着地上?的倒影突然嗤笑了一下,呢喃了一句,阿文,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安呢仿佛要被抛弃一样。
这种感觉自从九年前小郑家出?生的那个女?孩开始,就像是笼罩在他心中的一层阴翳一样,经久不散,也许从很久很久之前,这种感觉就有了,只不过那日好多年没下山的人竟然突然出?现在了小郑家,只是为了给一位新生的女?婴取名。
他这千年仿佛真是为了她活着一样,屈奭站在日光下,抬起了头,看向站在被房屋阴影笼罩住的女?人。
人活久了,不止秘密会变多,还会因为永远不变的长生和看不见的尽头而变得倦怠,他一直知道很多年前在曹国死去的少女?和死去的郑家人是郑文心底的一道伤口,这么多年都没有被磨灭,于?是这千年以来,被一片大火燃烧过的曹国东坡有了一个被叫做郑的村镇,那里种了一大片槐树林,林中有无?名碑位数百座,每一棵槐树和碑都代表着一个郑家虎贲,往生咒笼罩在这片槐林数千年,只求这些惨死的人求得一个好来生。
如今那些人应该早就已经转生了吧,那名死去的少女?也在当年的那个年纪来到了她的身?边。
很多事情变了,又仿佛并?没有变。
郑文走了许久,听到身?后?没有了动静,她忍不住转过了身?,看向身?后?。
屈奭依旧是很多年前她见过的模样,就如同她一样,容貌未曾变化过,只是时间过去,身?上?终究是带了一股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被称之为苍老。
不过屈奭因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在阳光下要被晒化了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沉沉的眉眼看着到真像一位青年了。
这次她站在阴影下,他站在日光下。
谁也没有动。
很多时候,郑文其实十分?享受与屈奭相处的时光,虽然她大多时间都不说话,偶尔也只有屈奭开口说一两句话,可是,在与对方相处的片刻,她感觉心很静,很舒服,就如同老友会面,因为知晓彼此底细,也不必多遮拦。
可是,这种相处之后?可能也少了,其实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很累,自从在两千年前的一位少年身?上?看见了阿苓的身?影后?,她便?一直在等?待,有时候自己都会怀疑这千年只为看一个转生的人一眼是否值得,是否有意义,可是在九年前见到那个初生孱弱的婴儿时,郑文许久未波动的心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她在那一瞬间与自己达成?了妥协。
她终究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千年前南方大疫一场,数座城池都因为这场不明来由?的疫病而变成?了鬼城,眼见着这场疫病要穿过淮河度过长江,她不得已下了山,却也因为一时慈悲造成?清陵山丘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郑家出?了叛徒,那任山君惨死,她也被囚数年,尽管后?来被救,可她因为失血太多也修养了许久,在山上?睡了好多年才缓了过来,从那次以后?,她就很少下山了,不过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下山,就连去赴与屈奭的相约也是在山下村庄。
她站在门槛后?许久,最终只是看着站在日光下的男人淡淡笑了一笑,然后?自己转身?慢慢走进了重重院门。
屈奭没有再跟上?去,等?到郑文的身?影消失在了一重又一重的院门时,他才抬头眯眼看了一下天空中的太阳,好像一下子天就放晴了,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出?了宅院,一路走的很慢很松散。
门外?停着一辆车,齐奚站在车外?正在打电话,眉头微皱,屈奭走过去自己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闭眼靠在后?背椅上?养神,前段时间他本来在西南那边处理一桩事,是听齐家来信说郑文突然下了山,他才连夜订了飞机赶到了宝鸡,昨天几乎下了飞机一落地就去了郑家,那时他已经有几十个小时没闭眼了,这刚松懈下来,就感觉到了头疼。
过了一会儿,齐奚挂了电话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转身?看向后?座的男人。
“先生,北方那部分?人手中的东西被看的太严实了,我们?的人拿不出?来,不过关老已经看过,那东西是真的,应该是从那座皇陵中的棺椁中被拿出?来的,保存的很好。”
屈奭听到这句话睁开了眼,在昏暗的车中暗沉了下来,他看向那座宅院,日光渐渐撒了下来,屋檐上?的四角挂着一些青铜铃铛,墙上?依旧还可以看见斑驳陆离的青苔,脱落了一层又一层。
“那就把他们?都引去西北。”他淡淡道,“我记得南疆那边有一小群齐家人,让他们?去青海等?着,试着把那些人全都引去格尔木。”
数千年前布下的局也可以开始落下最后?一枚棋子了,这世间总是不缺少被各种欲望所支配的人,帝王得到了权利就开始渴望长生,那些世家们?被权欲之心蒙蔽地太久了,放不下手中的东西,于?是开始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奢望。
齐奚却说:“除了从那座皇陵棺椁中拿出?来的东西,那群人似乎之前还从别的地方找到了一些书简,结合从那座皇陵中带出?来的东西,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看样子过几日要去青海那边一趟。”
年轻人说这句话时,眼中有些讥讽,“先生,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让人把那座皇陵给毁了,要不然怎么就留下了这害人的东西,那些人死了还不安宁。”
屈奭也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何尝不是呢。当初他不过少有的心软了一下,想不到就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祸患,果然他这人就不能做好事。
最后?他轻轻嗤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话,声音冷淡,“不过这倒也好,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先别让他们?上?山,告诉那边的人,让那群人在西北之地多转几圈再说。”
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人收起手机笑了笑,“那可好办,西北那块地方可大的很,南疆的那伙齐家人在那里就是活泥鳅,生活了数百年,对那块地方熟悉得很,让他们?在沙漠里晃悠三四年都不成?问题。”
屈奭这才闭上?了眼,在车子驶离宅院时,感受到车子行驶在青石地板的震动,他的手下意识地开始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阿文,我以自己的命为赌注来和自己来打一个赌,就赌你会不会心软。
用过了午食,在宅院重要休息了半个时辰,阿榛过来敲门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进山了,剩下的几日天气都较为晴朗,虽然有些炎热,可在山中也不是不可以忍受,这样的天气比起大雨天,进山也安全的多。
“阿苓他们?呢?”
阿榛说:“在前门处呢,两个小家伙都没怎么出?过门,第一次来这边,中午吃完饭就在外?面逛,现在才消停下来,等?下估计会叫苦。”郑文笑:“都是这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