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风萧萧兮易水寒（1 / 2）
明月在校几天，时刻关注着家里的天气预报，见有小雨，才略微放心。室友都说她着魔了，但又觉得她精气神好了些。
偶尔接到张简打来的电话，电话里两人绝不提起工作以外的事情。
好不容易等到答辩结束，明月飞奔向火车站，被室友骂见花忘友。
打开家门，急忙赶到窗台，正见到向日葵饱满的绿色花苞里显出一条条秋菊的颜色。
明月深吸口气，空气里满满的阳光的味道。
妈妈打电话来，说等会回来。听语气和往常的不耐烦不同。明月来不及细想，连忙拿抹布擦掉窗台上的泥。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饭已蒸熟，菜也切好。明月给妈妈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到家，结果，妈妈说：“你袁伯伯把我的包收起了，不让我回来。”
“什么叫不让你回来？你们吵架了？”明月猜道。
“他比我大十几岁……到时候我七老八十了还是没得伴，还不如趁现在动得，多赚点钱，跟你减轻点负担。”妈妈在电话那头难得的轻言细语。
“他比你大这件事是事实，他之前也没瞒你，也没人逼你和他一起过；你现在如果不愿意，就和他说清楚。”明月猜想妈妈最近肯定又和别人说起过这事，人家肯定跟她说“年纪大了，还要和他带孙儿，要是我，肯定不干。”然后，妈妈就动摇了。
果然，她听到妈妈说：“老屋里的人都说我照顾别人去了，自己的女儿顾不到，划不来。”
“我自己可以啊！不需要谁照顾。你过好自己的生活。不管你一个人过，还是和袁伯伯一起过，重要的是要过的自在。”这是明月心里的话，她真觉得有没有伴不重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才是最要紧的。
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谁不想呢？可能，妈妈就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她似乎被遗留在了封建社会……
妈妈重重地叹了声，然后说：“你争气！看别人屋里的儿媳多有出息，好羡慕哦……”
明月觉得妈妈有时像是祥林嫂，有时像是七巧，有时像一团乌云……她觉得她们的对话没法继续了。就匆忙道：“你不用担心我，袁伯伯对你好，你就安心和他一起，他或者他儿媳对你不好，你就回来。”
“他们对我还好……”隔着电话，明月都能感受到妈妈极度矛盾的心情，这种极度纠结的情绪伴着妈妈的声声叹息一点一点传递到明月心里。
明月本还想问什么，又怕吵起来。便说：“那我挂了啊。”
……
周三早上，刚进开口说英语的大门，便见前台桌面上各种表格文件横七竖八、杂乱无章。一定是上周末课后来不及整理吧！没事！明月埋头独自清理起来，笔归位、表格分类、糖衣纸屑丢入垃圾桶……她忽而觉得，自己被一张无形的网包裹着，她在那张网里所有的孤独无助在旁人看来都是无病呻吟。
过了几天，风敲开了窗台上向日葵那流心蛋黄色的花瓣，挺立的花瓣半包着中间的瓜盘，瓜盘上挂着褐色小触蕊，散发阵阵甜蜜幽香。明月当天下班回家，便见到圆润可爱的花瓣铺平，瓜盘完完全全露了出来，排列整齐的瓜子依稀可见。
明月觉得，不招人待见的自己，如果有一片向日葵花海陪着，那也是可以的。不光是可以，简直是太太太美了。
五月转瞬而过，初夏的天气阴晴不定。门口的角堇结了一轮又一轮的种子，种子撑破绿色“豆荚”，跌落泥土，不出几天，便发出一片小苗。本以为小苗会茁壮成长，绵延出一片清新的花色，可越来越炎热的天气无情地将其闷死。
肖泉收好琴，来到休息区找小乐，见他安安静静地趴在沙发上拼积木，便拿起他书包侧袋里插着的保温瓶，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小乐，喉咙还疼不疼？”
小乐接过水杯两口喝完，然后说：“还有一点点。爸爸，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嗯，走吧！”肖泉将小乐的书包斜跨在自己的肩上。
“我想彭老师了，我今天没去幼儿园，彭老师肯定也想我。”小乐嘟着嘴，耷拉着脑袋。
“如果今晚不咳嗽了，明天爸爸就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肖泉牵着小乐，弯着腰看他。见他脸上愁云已散，自己也觉得开心。
门口的角堇被晒得发蔫，初夏香气弥漫在空气里，金色的阳光还不甘心被叫作夕阳，带着一丝丝的灼热钻进车内。肖泉放下车窗，让里面的热气散散，对面小学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前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姨妈！”小乐看到人群中的曼姝，又喊了两声见没答应，就央求着肖泉：“爸爸，我们等姨妈和嘉嘉哥哥一起好不好？”
“好！”肖泉知道小乐闷了一天，想找伴玩，便往前开，准备在分流绿化带缺口处掉头。
他掉头往实验小学方向开，临近小学大门时，看到有个男人抱着孩子气喘吁吁地跑，见他神色慌张，以为是拐小孩。便停车锁门冲到那人面前呵道:“干什么！”说罢，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抱那孩子。孩子受惊，又是一阵大哭。
肖泉急了：“孩子，别怕，叔叔报警把坏人抓起来。”说着，又去抢那孩子。
对方惊魂未定，却死死地抱住孩子不肯放松一丝一毫，听肖泉说报警，才回过神来：“报警，快报警！”肖泉被他反常的态度弄糊涂了。他一手拽着那男人不让他走，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打110。
电话接通了，那男人抢过电话，大口喘着粗气说：“实验小学门口，杀人了。快来！”说完将手机丢给肖泉，肖泉有点莫名其妙，又莫名觉得心慌。
他见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跑来，各个脸色难看，有人带着哭腔喊：“杀人了啊！”肖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他松开那男人，转身跑进车里，见小乐趴在车窗上疑惑地看着外面，就赶紧让小乐躺下，关上车窗，上好儿童锁。
想到嘉嘉和曼姝还在那，慌忙之中给李毅打了电话。
车子开到校门口，肖泉看到路边的一棵树下围了很多人，人群里有个女人哭天抢地呼唤着怀里的孩子，孩子的身上不知从哪流出来的血浸染了她浅色的衣裙，一个中年男子踉踉跄跄拨开人群，走到女人和那孩子身旁，一下子瘫软在地。
肖泉不忍，只觉心里翻江倒海地疼，他将车里的音乐开起，让小乐躺着。他不想让小乐见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但他又不能离去，嘉嘉还到这里。
他戴上墨镜，到处搜索他们母子的身影。却见一个五短身材的人蒙着头，只露眼睛出来，疯狂地挥着刀。学校的两名安保人员拿着防暴盾牌哆嗦着与其周旋。
肖泉没想到那几个防暴盾牌真的派上用场，世道艰难，人心险恶，连学校也未能幸免。
他的心砰砰砰地狂跳，他还没找到嘉嘉。曼姝的电话没接通。警察什么时候来。
怎么办？小乐在车上，他是不可能下车的。
曼姝护着嘉嘉躲在花坛边上，不敢站起身，她害怕被盯上。她觉得自己的心快破了，有股血腥味涌上来。嘉嘉在她怀里不住地发抖，惨白的小脸满是泪痕，他也不敢说一句话。
歹徒发出一阵狂笑，挑衅地朝安保人员走去，走了两步却突然调转头。肖泉见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不禁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见歹徒飞快地跑起来，追着一对母子赶。校门口其它人纷纷趁机逃离，曼姝带嘉嘉颤巍巍地从花坛后边走出来。肖泉见到，立马向她招手。
曼姝隔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人群，见肖泉正朝自己招手，突然泪如雨下。她抱起嘉嘉快速地跑向那辆车……她感觉这几分钟的时间里，自己仿佛置身地狱，现在，有双手推开地狱大门，亮光照进，她得以重返人间……她上了车，崩溃地大哭起来。
肖泉重新上好儿童锁，他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心里拿定了主意……如果有必要，如果能保住一对母子的命，他会开车去撞他。
肖泉希望自己能把握好分寸，上苍保佑。
他检查了行车记录仪，正常工作状态。
他又叮嘱曼姝和孩子们躺下，自己从副驾驶找出一个黑色口罩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