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给我机会(1 / 2)
晚霁听见自己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噌的一声断了,像是冲破了堤坝的洪流,奔涌难收。她绷紧了身子,微微躬着说:“公子,切不可胡言乱语。”
眸间酸涩,眼眶已然逐渐发热。
关于周从凛,她从不敢逾矩奢想半分。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晚霁还不是晚霁。
她流浪在乡野,走过了山川,从遥远的地方一路走到了京城。她的脚被磨起泡,浑身都是伤,白天黑夜,没有哪一刻不在为活着而费尽心思。
风餐露宿,下着雨,她就只能蜷缩在破庙里。破旧的殿堂只有生了灰的纱布,那些青灯古佛早在岁月中被侵蚀得没有了原样。
一把火,就是她的所有。
那时她就想,我也好想有一个家。
不用挨饿,不用骗人,也不用乞讨。
后来她有了归宿,这个叫周府的地方。
周家上上下下都待她好,周夫人更是将她看作亲闺女。
她想,这便很好了,我得一辈子侍奉着周公子,看着他娶妻,看着他生子,然后他垂垂老矣,我也鬓发斑白。
那时候的晚霁,还规规矩矩叫他一声公子。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发现,有些事情,早就在数年陪伴中改变了。
或许是周从凛站在她身前,拳脚尽皆落在李祷身上的时候,又或许是他哄她的那一刻,也可能更早,早在周从凛都不晓得自己心思的时候。
她不敢说。
她依旧陪着他出门,陪着他游荡,在他身边站着,被京城的人说是周家公子最喜欢的奴才。
奴才。
晚霁觉得这两个字眼是钉子钉在了她身上,她迈不开那一步,也无法迈开那一步。于是每一个日夜,她都端着三分笑意,平淡如水的眼眸,半分情绪都透不出来。
旁人如何说她不理,恪守着主仆之间的那根线,尽心尽责。
她原本以为,一切都这样定下了。
只是没有料到,失去的亲人再次找到了她。
她无法权衡。
报恩与尽孝,留下与离开。
从盛炳和她相认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奴才,以后连奴才这个身份她也没有了。
她要走。
必须要走。
周从凛还会是周府的少爷,是这京城里桀骜明朗的公子哥儿,却不是她晚霁的主子了。
她也未曾想过周从凛会说心里有她。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心血来潮,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习惯作祟,或者他根本只是把这些年的陪伴当做了喜欢。而他和她之间,牵绊了太多。
这么多年了,周从凛要什么有什么。
或许,他只是不甘心,只是占有欲。
时间过了太久,久到双腿有些麻木。周从凛的面色灰败,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是我想岔了。”他垂下眼皮道。
像是冬日里的寒风,周从凛觉得,他没有哪一刻觉得周身这样寒凉过。
晚霁指甲嵌入肉中,似乎疼得她视线都模糊了,她沙哑着声音说:“公子,咱们回去吧。”
周从凛双目有些空洞,他无声点着头,牵过了缰绳。
两人来时同骑一匹不觉有什么,现下或许是因着方才的对峙,总仿佛是隔了薄薄的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马儿行进得很慢,周从凛仍旧坐在她身后,双手像是把她拥入了怀中。
“晚霁。”他声音比那风还轻,几近呢喃。
他握紧了缰绳,似是低声哀求:“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公子,只是一个有着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晚霁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她觉得好奇怪,明明风不大,为什么吹得脸疼眼睛也疼。她眺望着远方,京城的城门依稀可见。
“公子,到此为止吧。”她说。
***
余安觉得周从凛和晚霁之间不太对劲儿。
他暗自琢磨着,本以为公子已经将事情说清楚,皆大欢喜,但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他隐隐觉得出了事。
“公子。”余安轻声说道:“都这个时辰了,该吃晚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