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番外：春（1 / 2）
句芒将最后一块人类播种完的地赋予生命后,骑着自己的牛慢悠悠往泑山去：趁着春天还没结束去找该，嘱咐一下他秋天哪里晚熟，哪里早熟。
他穿着青色的袍子?,浓黑及臀的长发用一根绿油油的灵草束在背后,瞳孔深处有?墨绿色的幽光。
这?里是金谷,金谷水清澈见底。
坐下的牛稳稳地走在水面上,四只蹄子?周围泛起一圈圈涟漪。
句芒就这么半躺在牛背上,袍子?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和纤细的手腕，眯眼不知在寻思什么。
日复日年复年，也?太无聊了些?。他耷拉着手臂,修长的手指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似是想到什么，句芒立马坐起身，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枝桃枝,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从牛背上滑了下来,踩在金谷水面上，连涟漪都没有?，仿佛只是一面镜子?被他踩在脚下。他朝坐骑挥了挥手，声音清脆有?些?清冷：“去,你先?往泑山去。”
玉螭朝主人“哞”了一声，听话地慢悠悠离开。
它只是一条蛇，有?幸被句芒收为坐骑已是天地间许多异兽都艳羡的事。即使被主人变作了牛的模样,玉螭也是没有?丝毫埋怨的。
玉螭的身影渐行渐远。
句芒挽起宽大的袖子?，露出精细但?又不缺乏力量的小臂,右手转着那枝桃枝。
他先?是大幅挥手朝金谷水岸边洒下许多稻谷，原本在水面休憩的鸟儿闻到香甜且有?灵气的谷子，便扑棱着翅膀纷纷离开了金谷水。
仅剩句芒一人的水面异常冷清,可他早就习惯了。从前与兄长一同在混沌中流浪，那里到处只有湿冷的气息，万物都阴邪冰冷。
唯一温暖的只有兄长而已。
句芒手握桃枝，赋予它浓郁的神力。桃枝在神力的滋润下抽出更细的枝桠，枝桠长出朵朵淡粉的桃花。
空旷、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谷水，多了一个青袍男子的身影，那人在水面跳跃着，手中的桃枝在水面上涂画。
不知过去多久，太阳落入了泑山，晚霞将整个金谷水染成了橘色。
他终于停止了动作，偌大的水面出现一幅巨大的画：旷野人家，千树万花，河流山川……无一不细致。
春风拂来，水面荡起涟漪，画中的树与叶都也跟着飘摇，甚至有人家升起了炊烟。
这?便是刻在句芒脑中的画，现在他用手中的桃枝将这?幅画留在了金谷水。
作为木神，句芒有?能够预视未来的能力，以便让天地万物更好、更有序的生长。随着他的神力越发精湛高深，这?份能力能够涉及范围越来越大。
他有?一种预感，天地即将重新轮转，他所钟爱的万物即将消失在他眼前，所以他要将这?些?都画下来，藏在金谷水中。
句芒落寞地立于此，表情无悲无喜，手中的桃枝垂落，落入金谷水中沉没不见。
离开金谷，他往泑山方向飞去：要快点，扶桑树还等着他来唤醒。
殊不知，被句芒抛弃的桃枝已经有?了弱小的神识，偷偷潜入了那幅春野图中，等待着赋予她生命的那个人再度出现。
……
蓐收将太阳唤到泑山，让它落入最西边，清冷的月亮带着星辰，将天地带入黑夜。
替弟弟将他的玉螭喂好后，他用金色的眸子盯着金谷方向，等待着弟弟的到来。
句芒在路上遇到花神华莲，被缠了好一会儿，最后送了她一把之前他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油菜花才算消停。
进入西沉之界时月亮高悬，等句芒到了泑山，抬头便注意到了蓐收的视线。他的目光，句芒再?熟悉不过。
“你来啦。”蓐收声音中带着雀跃。
句芒脚尖轻点，化作虚影来到了蓐收面前。
“该。”
一黄一青的两道身影并肩往几间茅草屋走去。
蓐收侧头望着身边略带清冷的男子：“有?什么事传个话不就好，怎么还亲自来了？”
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蓐收金色的眸子里却有笑?意，连松散着的长及脚踝的金发发尾都微微卷起，昭示着主人的欣喜。
句芒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神色认真，直切主题：“天地两极颠倒。”
“你的预感？”蓐收手一抖，连忙将手放到背后，语气惊讶。
“嗯，照这么看来，人类与这万物都岌岌可危。”
蓐收在黑暗中苦笑：可危的可不是他们，很可能是我们啊。他想到雁首的事就心烦意乱，但?作为兄长，他还是要故作镇定。
“天地间，除了天道，没有什么能打败神，遑论由神庇佑的人与万物。”蓐收宽慰道。
可句芒闻言却皱紧了眉头：天道……
话锋一转，他深绿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闪着幽光：“怎么不见雁首？”
当然是惹了事跑了。蓐收不敢这么说，只好找借口：“他说在这呆腻了。天地这般大，他飞个十天十夜都飞不到尽头，但?总想去那些没去过的地方看看。”
像是雁首的性格。句芒点点头没再多问，嘱咐完蓐收秋收的事后，他便带着玉螭离开西沉之界，回到东方守着扶桑。
又是一年初春。句芒从岱岳的洞府出来，俯视着眼下的一切。
似乎都如常，没有任何与从前不同之处，之前的预言仿佛只是他的一时失误。算了，就当是失误吧。
句芒依旧穿着那件青色的袍子?，薄薄的单衣罩着清瘦颀长的身形，一点也不畏初春遗留的寒意，头发似乎比去年又长了些?，披散在后背。
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作为春神的任务，他的心中有一股烦闷：他希望天地万物生长有序，但?又希望这?一切都够有?些?改变。
他终究，还是有些?厌烦作为春神的自己。即使神职给了他无尽的生命与强大到除了秋神蓐收外难以匹敌的力量，可他对一成不变的日子还是厌倦了。
把依旧是牛模样的玉螭留在平逢帮人类耕地后，他无视玉螭的哀求，还是只身一人再次来到了金谷水。
随着句芒的靠近，金谷水面上浮现出一幅巨大的画，正是他上回所作的《春野图》。
只是原本画中的静物居然生动地活了过来，像是有了生命般，在画中经历生老病死。
里面的所有?都是句芒一笔一划画出来的，但?有?一个少女却让他十分陌生：是她在作祟？
这?个世界里存在画妖，因画而生，靠吞噬画中物修炼。
区区一个画妖并没有?让句芒产生警惕心，所以他很轻易地被少女笑着拉进了画里。
这?是个没有颜色的世界，除了粉衣的娇美少女和青袍的俊秀男子外。
句芒被拉进画里，一时有些?恼怒，直接将神力凝聚在手心便打算将这?少女模样的画妖打得魂飞魄散。
可少女只是盯着他一直笑，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重。”少女活泼的声音在安静的世界里异常清晰，“我叫枝，是由你创造的枝，我等你很久了。”
即将砸在‘枝’天灵盖上的神力被及时收回。句芒收手，长眉微凝：“泑山的桃枝。”
作这?幅画的笔，正是他之前从泑山山顶的那棵桃树上折来的桃枝，桃枝里有?他残留的神力，也?难怪她能在画里化作人形修炼。
画中蕴含的神力与桃枝中的都是出自句芒的神力，枝便靠着这?些?力量努力修炼，等到了她要见的人。
“既然有缘修得人形，便好好修炼。”将我拉进画里，是打算吸食我的神力不成？
枝听话地点点头：“我会的。阿重，我们出去吧，我一个人，出不去。”
“画中的神力足够你修炼到自己能出去为止。”句芒说罢便不理少女，直接出了画。
等出了画，句芒看着眼前从他袖子?里掉出来后，从桃枝变回人形的少女，少有?地扶住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
这?精怪居然不知何时偷偷钻进了他的袖子?，因着身上的气息与自己十分相似，便借着他一起出了画。
句芒心里憋屈，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
枝拉着句芒的袖子?，他身上的气息，枝很喜欢，非常喜欢，喜欢到想要一只粘着他不离开。
“谢谢你带我出来，果然还是阿重待我最好。”创造了她，还让她出来跟着他，真是太好了！
句芒并不好奇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他在赋予桃枝的神力时，在桃枝上刻了他的名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的身上应该有个重字。
想到这里，句芒难得的红了脸，他伸手朝枝的腰侧摸去，隐藏了那个重字，仿佛这?样就能不存在一样。
枝对于他的动作没什么不适，她喜欢句芒的接触。
就这样，句芒身后便多了一个赶不走的小尾巴。粉色的身影，让句芒被许多神在背后偷笑。
连蓐收都知道了，抛下了泑山的一众生灵，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岱岳，直接冲进了句芒的洞府。
枝是春枝，有?些?怕冷，现在又是暮冬，更是冷得很。
再?加上离了金谷水面的那幅画许久，没有神力供她摄取，她又不敢和句芒说，只能柔柔地缩在句芒的腿边。
句芒一到冬天就犯困，只是今年多了个小丫头，为了她，他才没有直接睡去，而是强忍着睡意在洞府陪着枝。
她似乎是怕冷极了，小小的一团缩在他身边，看向他的目光柔得不可思议。
近一年的时间，句芒都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他将手上的书放回桌上，朝枝笑?了笑?，把一颗珠子?放在了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好暖和！”枝双手握住珠子?，惊讶得看着他。
少女眼睛睁得浑圆，亮晶晶的，像是玉螭黢黑的两颗眼珠子。许久没见过玉螭了，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被蓐收收养了一年，此时正跟着他一道回岱岳的玉螭：我委屈，我哭哭。
句芒好笑地揉了揉少女的发丝：“荼珠，和你一样，也?是从泑山来的。”
他总喜欢从泑山带点东西出来，桃枝是他悄悄折的，荼珠是他闲得无聊在桃树身上挖的。
枝闻言撅嘴：“不一样，我是你的。”
句芒订正她：“荼珠也是我的。”
枝：“给了我荼珠就是我的！现在，只有我才是你的。”
说完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自顾自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