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已捉虫】(2 / 2)
闻言,李汜掀起眼帘看了看赵管事,清了清嗓子,哑着声音问道:“我……我睡了多久?”
“那日被巡察卫送回来,已经整整昏睡三日了,大夫说伤势过重,要是熬不过去便会……索性吉人自有天相。”
“嗯。”他点了点头又再次闭上眼睛不再多谈。
赵管事抬起头看了看,知晓他这刚刚苏醒精神不佳,也不着急把最近发生的事都一口气说完,只是温声道:“大人可是累了,不如先休息休息,奴才去吩咐下人做点清淡小菜,等大人一会儿养好精神就可以用餐。”
“就依你安排。”
“是,奴才告退!”
一直听到脚步声走远了,李汜这才重新睁开眼。
他侧头看了看留下来在边上伺候的丫鬟,赫然就是睁开眼见到的那个,心中沉思了一会儿,伸手指着她开口:“你……”
这是这话还没说完,那小丫鬟又咚的一下跪倒在地,“奴婢在,奴婢在,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李汜收回手忍着痛意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势,冷着一张脸出声:“有铜镜吗?”
“啊……”
“没有吗?”
“……有……”这丫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去取了铜镜颤抖着双手递了过去。
接过铜镜后,李汜莫名觉得有点紧张,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朝着镜子里看去。
果不其然,镜子里的这张脸异常陌生,样貌俊秀,五官端正,就是肤色很苍白,眼尾轻微下垂,嘴唇没有点血色,可能因为卧床许久的缘故,下巴处生了胡渣青黑一片,整个人显得有点阴翳和阴险,直勾勾盯着人瞧的时候,莫名的瘆人,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一张脸,至少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死死盯着镜子,李汜心中升起浓浓一阵凉意,他以前在宫里跟着方太傅读书的时候,在崇书院的阁楼里看过好几本民间杂文轶事,那里面就有说到这借尸还魂这事,“为死而生,夺濒死之身,聚未散之魂,乃为新生”。
不过这些故事记载借尸还魂不为报仇就为报恩,再有甚者为了再续情缘,总是有个说得过去的名头。
可他是大限将至而死,一没仇报,二没恩还,为何会顶着别人的脸,别人的名字重新又活了过来,莫不是他至死还没行过房事,怨念太深,无法投胎,阎王爷见状只能大笔一挥改了自己生死命,让自个儿了却遗愿?
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李汜勾了勾唇,觉得自己这苦中作乐的本事越发厉害了。
他按着现在的情况连蒙带猜分析了一下局势:
自己死了,然后又活了,这人姓季,是个当官的,和赵管事一同属于太子一派,这个太子是谁不好说,不过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李弘烨那个伪君子了封号就是梁王,这个“季大人”能直接接触到太子的安排,品阶不能小,至少四品以上,按照赵管事所言,和礼部有联系,那应当在六部当值,再加上这屋里各种贵重物品,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六部里面论到油水,谁能比得上户部。
越发觉得自己猜想无误,李汜眯着眼睛,跟着记忆回忆了一下朝中姓季的在户部当官的人员,立马对上了号,季思,季不言。
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就有听过这人名字,李弘炀手下最衷心的一条狗,谄媚功夫一流,很能明白主子心思,深的皇上赞赏,溜须拍马左右逢源厚颜无耻心狠手辣,反正没一句褒义词。
如此顺着推下去,那这个太子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李弘炀当了太子?
这个结论惊住了李汜,他这才死了几天怎么李弘炀就当上了太子呢!先不说自己丧期不应大封,就说早些时候也没听到皇上有这个意思,怎就突然就给定下来。
思及至此,他抬眸看了身旁垂着脑袋的丫鬟一眼,脑子转的飞快,装作随口一般轻声问道:“你是何时进的府?”
“回大人,年初时进的。”
“今年哪年?”
小丫鬟颤颤巍巍的回答,“承德四十二年。”
“……”
李汜用手背遮住眼睛,心中更是乱的理不清思绪,他死的那时明明是承德三十六年,怎么一睁眼就过去了六年,这完全说不过去啊!虽说自己重活一次这事就已经很诡异了,那符不符合常理其实也没这么重要了。
现在主要问题是,老天爷让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本来的季思去哪儿了?他这样逆天改命可是会造成什么后果?以及,能活的下去吗?
种种问题困扰着自己,再加上这才刚刚苏醒,一动脑子就疼的厉害,便索性不想了,事已至此能够做到的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毕竟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大不了找个法子辞了官,寻个地儿悄摸活着,蜀州就不错,山高皇帝远,还能和友叔他们做伴为邻,若是时机合适,便可以全盘托出,如此这般倒不错。
李汜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从未想过要什么,一直坚持的都是守住什么,守住大义,守住恩情,守住忠孝,奈何桥上走了这么一遭,前尘凡事中变成空。
生死涅槃,昨日如梦。
人生百年而过,哪有什么重来一次。
唯他得此一际遇,那便是命中注定。
这非他本意,亦非他所想,但是“天予弗取,必受其咎”,老天让他重活一次,那就活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