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第六百四十六章(1 / 2)
自古以来婆媳都是天敌。通常婆母占绝对优势,儿媳只能迂回游击、偶尔偷点便宜。若婆母是续弦,天然优势就得减掉许多;加上儿媳是公主,婆母登时得挤到食物链下游去。可论理说范家这种家族挑选的当家主母绝非等闲之辈。昌文公主简直是范家的一座金靠山,范老太太何至于如此糊涂?
薛蟠、十三、张子非三人围坐猜测许久、猜出了几十种可能。薛蟠打个响指:“咱们需要学霸来提炼中心思想。”遂喊赵茵娘林黛玉过来。
听罢背景,小姑娘们互视一眼,皆有几分惑然。茵娘道:“若我是当家主母且我族中有个杀手组织,就算我调不动、也必是内行。上绿林中雇人岂不好?”
黛玉接道:“仙姑作法之事,只能骗骗门外汉。”
“额,是有点不对头。”薛蟠摊手,“你俩有什么推论?”
林黛玉思忖道:“保不齐范老太太给仙姑下了个套。”
茵娘道:“或是范家压根没有杀手组织。庆王府想甩锅给他们家,连搭档长虎一道哄骗。桃姐进范家的目的之一,是为了安放栽赃使的证据。”
薛蟠与十三等交换几个眼神——别说,挺有道理。
此推测瞬间落实。哥谭客栈来报,今儿下午有个小厮模样的拿了张画像来找人,容貌衣裳正是元宵夜里自称与范二奶奶梅氏定下婚约那位。手中捏着杀手组织的继承人,犯不着上绿林中找人。
薛蟠闻报呆了几秒,杀奔地牢、向长虎仔细询问和范家杀手组织有关的消息。长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了这件事。薛蟠哈哈大笑。
十三看他愣头青似的,一路跟着。因咳嗽几声:“怎么回事。”
薛蟠笑摆摆手:“贫僧想起件数年前的旧事,无端感慨。天底下的法子,就没有张三想得着、李四想不着的。”
十三道:“有一有二必有三,已成套路。”
“也对。”
早先薛蟠为了甩锅,凭空捏造出一个以竹制骨牌为信物的组织,零零散散丢了几枚去公候府邸。少不得有卷宗封在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库房里。
上清观作为皇家护卫培训中心,会瞒死忠顺王府倒正常;庆王作为王爷,也没那么容易知道。然而他却告诉了长虎。桃姐进范家的工作,庆王府本也可以只稍微透露点子、让陈公子闭着眼睛打配合就行;依然说给长虎。可知庆王确实相信了他的投靠。前两年他们家先是被世子莽撞杀掉一个四老爷,又走掉一个老黑,人才损失可谓惨重;故此才着急想要长虎。
然而却没告诉人家半点关范家杀手组织的消息。八成这就是个栽赃的反空城计。
可知庆王府正受到某种巨大压力,急需甩锅。而这口锅并不是谁都能接得住的。
正月十九日,淑妃之弟周公子走入一座茶楼,熟识的伙计忙迎了上来。周公子眼含期许问道:“我那两个朋友可曾来过?”
伙计道:“不曾。倒是有位姑娘送来两封厚信,说交给您和陈公子。”
周公子猜测是他朋友小郭的留书,忙接手中。伙计说陈公子这封不如也给您得了,周公子说行。遂要了间雅座单独呆着。拆开自己的那封一瞧,里头有一封信和一小卷稿纸、稿纸外以封条封住。
信中写着:周公子您好。因我们并不知道您大名、居住何处,唯有将东西寄放在您和郭家小贼常去之茶楼,盼望您老早些取到。郭贼与其子惯于搜集世人短处以讹诈。有钱讹钱、有权讹权,不讹至山穷水尽或是逼得贪赃枉法誓不罢休。因贼父子业已亡故,我等唯有审问其奴仆、好将卷宗归还苦主。周公子放心,我们瓢把子信义,得到东西立时封存、不曾观看。望尊驾今后交友谨慎、莫信天上砸下来的宝藏——若真有那东西,人家焉能故意跟你分成?
周公子大惊。既曰“瓢把子”,想必是绿林人。观看其字迹甚齐整且为蝇头小楷,必是读书人所写。信纸是松竹笺,墨是松香墨。绿林中有读书人么?
因拿起那卷稿纸,看封条的日期写着腊月初二。十一月二十七他和郭贤弟还见过面,彼时小陈业已失踪。看来那之后不久郭贤弟也出了事。
拆开封条,展开稿纸。内里从去年正月开始。说偶遇一少年,衣衫富贵、仆从肆意,当是富贵人家子弟。然举止颇有几分异样。再后来便是查明此人为宫中淑妃周氏之弟。细表周公子的一切信息,连生日都在其中。从倒茶排碟子等细节,并半分不通农事种种,再加言语试探,推断他早先并非被农人买去当儿子、而是进了南风馆。后又有许多试探,逐渐推断出此人曾为扬州品秋楼小倌。什么当账房的堂兄、卖艺大叔,送其进京后再不曾出现,显然是周哥儿雇来演戏的。
周公子倒吸一口冷气。这上头只有结果、没写缘故,也不知小郭究竟怎么看出来的。可终究看出来了。自己倒还罢了;下月姐姐就要封后,旧事闹出来还了得?念及于此,脊背冰凉。遂将书信放于案头,恭敬拜了三拜。
吃几口茶压惊,眼神不由得看向陈公子那封。两个多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范二哥曾哭着说他大抵是凶多吉少。周公子如怀揣二十五只小耗子——百爪挠心。自以为纠结了许久,其实不到半炷香工夫,终于小心翼翼拿了起来。
里头的信和自己那封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些许几个字差异,并将周公子改做陈公子。这回周公子没犹豫多久便撕开了封条。依着其稿纸所言,陈公子先头进过教坊司、当过戏子。小名秋官,师从一位姓童的班主。钦慕他家堂兄小陈将军,待范二爷不过是敷衍。
稍稍迟疑,周公子将两封信、两张封条和自己那叠稿纸悉数投入茶炉中烧做灰烬。拿起陈公子的细看几遍,也烧了。
遂返回家中写了封信给他姐姐周淑妃,说小弟这些日子有一事犹豫不决。陈家兄弟出事已久,我知道他的一些线索、只不想告诉人。乃毫不客气将稿纸中的东西当做是自己推断出来的,写了上去。命人即刻送入宫中。
明日重开朝议,后宫妃嫔都知道皇帝肯定很忙,没人敢打扰。然而准皇后淑妃倒是打发了个心腹宫娥,悄悄给大太监戴权送去一封信。戴权问是什么,宫娥道:“是我们三爷给娘娘的。”
戴权忙走到僻静处打开,微惊。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费了多少力气,愣是查不出陈公子跟那位翩翩娘子什么瓜葛。不曾想这小少爷倒有几分眼力。少年人顾及朋友颜面,纵然知道、不肯说给官差,本情有可原。至于姓童的班主——戴权稍稍思索,便推测是忠福王爷捧的那位童金蕖。
乃打发个小太监出宫,急寻童班主询问。童班主据实以告,半个字不透露曾有忠顺王府的道士也来问过此人。老童不知道,他若敢提起什么,说出整句话之前已经死了。
小太监回宫,戴权命他将周公子的书信送去五城兵马司、给指挥使裘良看。再告诉裘大人童班主所言,最后把信还给淑妃娘娘。
于是裘良和冯紫英两位当即跑来寻不明和尚。
薛蟠看见他俩愣了愣:“论理说您二位今儿不是该各忙各的么?”
“我可巧在老裘衙门里。”冯紫英满头大汗。
裘良道:“你与陈家那小子也算熟络,你看这些事可对。”说着递了抄录的信过来。
薛蟠一瞧,周少爷脸皮真够厚的,严格奉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原则。乃啧啧道:“行啊!周皇后运气不错,这位将来能成器。”
“如此,他写的没错?”
“没错。”薛蟠道,“贫僧也分明看在眼里,只没往别处想。教坊司中去查了没?”
“派老宋去了,还没回来。”裘良叹道,“昨儿晚上,刑部大牢出了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