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箫舞高台倾月(2 / 2)
箫声幽幽响起王子乔轻按箫孔临风吹奏恰是他名动建康的一曲“华亭难复”。男子翩然转身广袖挥洒宛如白鹤月下展翼迎着婉转的箫声俯仰起舞。高台上月光积水空明婆娑的竹影流动在男子一袭白衣上如藻如荇明灭变幻。
箫音和着舞姿舞姿又和着箫音初始风致幽凉似冷泉脉脉密林寂寂。忽地箫音拔高突起铿锵激昂化作金戈铁马踏破冰河。男子砰然击节身姿跌宕动作变得雄峻阳刚英姿矫健甩动的广袖、翻滚的袍摆、飞扬的衣带都透出锋芒。
百余年前华亭陆氏的一代人杰陆机与儿时好友——天魔门的青年领军人物裴长欢决战于怒江之上战败自弑。临终前陆机凄然长叹:“华亭鹤唳岂可复闻?”裴长欢抱友痛哭谱下“华亭难复”一曲就此退出天魔门。
高亢的箫声渐渐低回悲凉复反月光为之黯然。男子舞姿沉郁徘徊起伏一如孤鹤折翅遥望故土的苇草水塘发出哀声断鸣。
箫音杳杳渺渺似一缕一缕散在溶溶月色里。男子广袖低垂抬首折腰恍惚化作百年前的陆机怅然回首故乡。
一滴冰凉的夜露从竹叶间坠落落在箫孔上凝着清冽的光。王子乔放下玉箫凭栏远望也许终此一生他都不能再回域外煞魔的天地。
“子乔。”男子徐徐起身对王子乔微微一笑“这一曲‘华亭难复’纵使裴长欢亲至陆机复生也不会比你吹奏得更好。”
“乐声只是人之情欲罢了。”王子乔收回目光淡然说道。
男子走到王子乔身旁:“我实在好奇你如何能将箫曲吹得感人悱恻自身偏又无动于衷呢?”
“倾月你知道的。”王子乔侧过头静静看着男子轮廓明朗的侧脸“这是我的本性。”
“可这未必是你的本心。”
“我哪来的本心呢?人事于我不过是来的容易去也无痕。”
“来和去之间呢?总会留下些什么。”高倾月张开手掌揽向夜空风从玉石般莹白的指间穿过“风过无痕可我的手指触摸得到。子乔你的心虽空可这箫音落在别人耳里便不再是空。”
王子乔默然半晌道:“说正事吧。燕击浪是佛门请来的帮手?”
高倾月道:“佛门有位法号道安的高僧是燕击浪的好友。你还不知燕击浪已经放出话来要是道门再敢恣意杀戮僧侣他也会大开杀戒屠尽道门小辈。”
王子乔道:“那不正好?”
高倾月悠然一笑:“当然很好。由他去当出头鸟为你我冲锋陷阵。子乔不如我找人宰了道安激他动手如何?”
王子乔沉吟片刻道:“此可留作后手先让晋明王与道门硬抗一波再说。”
高倾月道:“陛下这些日子患得患失既想一统王权又不想和世家道门彻底决裂。故此颁下旨意定于下月初一佛门与大晋道门在城北的钟山升坛辩道。若佛门获胜陛下会在京都划出一座寺院赐为佛门传法之所。若是败了佛门就要打道回府重返灵荒。”
王子乔沉声道:“想要改天换地颠覆大势佛门就绝不能败!”
“我会尽力。”高倾月轻叹一声“你那边的事情顺利么?”
王子乔颔首道:“对方从潘安仁那里是查不出什么的我早已做干净了手尾。至于永宁侯那边我也安排妥当断不会有变故。”
高倾月拍了拍栏杆:“你找的世子人选不错。‘京都百里繁华我只一骑白马闯。’便是我听了也觉豪气干云。”
“那小子不好对付。不知怎地总觉得看不透他。好在他既入了侯府生死便操于我手。只是——”王子乔的目光投向远方的茫茫淮水相传淮水下有一条暗流直通八荒之外的无尽海。
“只是倾月你真的准备好了么?”王子乔幽幽地道“你已炼虚合道几近破碎虚空长生久视。却要陪我下这一局棋就不怕事败落亡粉身碎骨的那一天么?”
高倾月洒然一笑月色皎洁白衣胜雪仿佛世间所有的尘埃都无法落在他身上。
“你说的来的容易去的无痕。”
永宁侯府琉璃碗底两滴鲜血缓缓相触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