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帝薨（1 / 2）

“哦。”杜北宸转过眸来看了林海一眼,面色微沉,仿若只是听了个熙元帝宣他进宫的口谕似的：“公公先回宫复命吧，本王换身衣裳就来。”

林海见他轻握拳头抵在下颌处轻咳数声,双眉紧紧凝起：“王爷可是身体不适？”

杜北宸轻笑道：“出门没带上个体贴的丫鬟,糙老爷们儿也不知道提醒本王多饮几次茶，这不，口舌生了疮,浑身也不舒坦，让林公公见笑了。”

林海连连摇头：“王爷可别这么说,一会儿圣上见着您，该心疼了。”

杜北宸朝下人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往林海身上塞了几张银票,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去了。

“王爷，”王阚见杜北宸又掏出一块素帕捂住了口鼻,疾速上前扶住人：“这是急火攻心之症，王爷就听老奴的劝，让人进宫告诉陛下吧，就说王爷在战场上受了伤,发作不止，暂时不能面圣。”

殷弘的血从手指缝里渗出来，杜北宸扔掉素帕，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血道：“王叔，麻烦你帮本王备一些热水，加入几味草药,本王要沐浴更衣，不能让他们闻出本王身上的血腥味来。”

王阚怔了下，急道：“王爷，您不能进宫。”

杜北宸拂开他的手，低声道：“王叔，沐王的人可能已经把津王府围起来了，就算本王不去，也逃不过他们的的杀手。”

“啊……”王阚睁大垂垂老矣的眼皮，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王叔，去换身衣裳和本王一道出府吧。”杜北宸把他拉起来，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去英王府找英王妃。”

这个时候，英王杜济只怕也被宣进宫了吧。

王阚哆嗦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层层剖开，从里面取出一丸药来：“王爷，快把这个吃了。”

杜北宸睨了一眼：“好。”

王阚见他顺从地咽了下去，这才道：“此药老奴配制了几十年，可解上百种剧毒，就连鸩毒也能缓解一二，以防万一吧。”

杜北宸笑道：“本王当是吊住气血的。”

王阚严肃道：“王爷只是急火攻心，身体无恙，服不服药倒不是打紧的事，老奴担忧的是沐王那边……”

杜北宸：“本王知道。”

王阚见他似是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不敢再多问，红着老眼道：“王爷有什么话要带给英王妃的吗？”

杜北宸想了想：“就说本王如果有命活着出宫，一定给她送个满意的生辰礼。”

承颐殿。

熙元帝背靠在龙椅上，身旁一位小太监捧着奏折在等他过目，下首处以沐王杜世麟为首，左丞相周经、虞国公史一荃、兵部、户部、吏部各衙门的官员乌泱泱地站了有上百号人，皆是无语，似乎就等皇帝金口一开，最后下定立太子的决心了。

“津王殿下来了——”

大太监林海抬眸瞥见一袭金线暗绣龙鳞的紫色锦袍，扯着嗓子喊了声，瞬息殿中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投向了大步而来的杜北宸，王服之下的少年皇子身姿挺拔，目若朗星，鼻似悬胆，面色苍白却平添几分威严，似是他们熟知的津王殿下又恍惚不是，唏嘘之声接连而起，左丞相周经上前几步，朝他屈膝一跪道：“臣周经恭贺津王殿下凯旋归来，陛下曾在宗庙起誓，只要殿下平安归来，他便为大正朝立下储君，绵延国嗣，使我朝江山后继有人。”

杜北宸瞬间蹙起双眉又瞬间展开，屈膝朝殿上一拜，道：“谢父皇如此爱重。”

想来熙元帝怕朝堂上这群以虞国公为首的老泥鳅们见不得他打了胜仗归来在粮草和军饷上阴他，不得已才这么许诺的。

众百官愣怔片刻，也都跟着依次跪下来向杜北宸道贺，直到熙元帝轻咳一声才起身安静下来：“三军还未归，不知津王为何独自一人回了京啊？”

他这是明知故问了，“隼风”得到的消息，还不是他着人放出风去的。

杜北宸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泣道：“此次西征，我大正军伤亡过半，活下来的兄弟们悲伤过度，不便匆忙行军，只好在潼关稍作休整，儿子挂念父皇，就先回来了。”

“父皇有什么好挂念的，你看这不是好好的？”熙元帝佯装嗔怪道：“刚从战场上下来，又没日没夜地赶回来，一点儿都不知道保养，北宸啊，你可真叫朕和你英王皇叔操心。”

“是啊，”站在不起眼处的杜济朝杜北宸瞟过来一眼：“你父皇昨晚还叫礼部准备着给你们设宴庆功呢，想不到今儿人就回来了。”他眸中的笑意淡了下去，口吻却是拉家常一般：“听说傅长瑜受伤了？”

他话音才落，就听到一片附和之声：“是啊是啊，臣等也都听说傅参军受了重伤，不知可有好转？”

“傅永。”杜北宸扫了他们一眼，压下喉中涌起的甜腥，淡然道：“战死了。”

“咚”的一声，熙元帝手中把玩的玉玺砸到了地上：“津王你说什么？”

杜北宸心道，阿永战死的消息早已由“隼风”的密探送进皇宫大内了，熙元帝早已知晓此事，这个时候却和杜济一唱一和地点出来，莫非要用阿永战死的事挡一挡立太子的事，稳了稳心神，他接着琢磨，皇帝之所以能稳坐龙椅三十多年，一向善于向人心夺先机，向先机夺胜算，这次想必也有应对之策，便一字一句道：“儿子说，傅永已经战死在沙场了。”

大正朝太平这些年，一众文武百官鲜少听说“将军百战死”的事，这下血淋淋地摆在他们面前，应激之下登时忘了他们本来要做的事，齐声喊道：“陛下，节哀啊陛下。”

熙元帝推开扶着他的小太监踉踉跄跄地往周经身前走了两步：“周相，朕听说你能占会卜，朕想问问，朝廷才折了一名新科状元，本月下令立太子，会不会不吉利？”猝不及防地被横插一事，周经顿时被问的哑然，支吾了好半晌才道：“臣……臣以为西羌臣服，又有津王殿下安好归来，我朝已是大胜，至于傅将军，文死谏，武死战，也算死得其所，陛下仁厚，如果因为傅将军之死而不宜加封太子，挪到下个月便是，只要陛下先颁了旨，也算还了当日率领百官在宗庙前立的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