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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起下唇,自知陷入尴尬的局面。也不知怎么,刚刚下意识地就想往后坐,但其实俞淑容教过她,像是这样的情形要坐副驾才显得礼貌。就在尤映西想装作开错了车门往前走的时候,江晚姿长腿一迈坐上副驾,在手套箱里煞有介事地翻找些什么。
尤映西暗自松了口气,开门,坐上后排。只见江晚姿将一张临时车牌背对着自己贴在副驾的车窗上。因为是新车,所以要贴临时车牌,因为要贴临时车牌而不遮挡视线,所以不能贴在驾驶座的这侧车窗。
一切发生得如此理所当然,为着刚才江晚姿拉开副驾车门的这个动作自圆其说。而如果尤映西没看错的话,临时车牌是江晚姿在副驾的手套箱里翻找无果最终在驾驶座的手套箱里找到的。
贴好车牌,江晚姿从箱子里顺手拿了瓶香水,关上副驾的车门。
隔着车窗,尤映西看见江晚姿将柔顺的长发轻轻一撩,熟练地在耳后喷了几下,又往没戴表的右手腕上轻轻一喷。随后,坐上驾驶座,关上车窗。
密闭而狭窄的空间里一时只闻得见疏淡的花香,而尤映西鼻间的嗅觉却依然残存着刚才与江晚姿初初接触时她身上酒味的回忆。
那条在少女与女人之间界限不明的长裙也因此刻她近在眼前而暴露裁剪的真相。车上暖气充足,江晚姿脱下繁重的大衣,金属拉链清脆的碰撞声里,在她换上黑色的夹克外套之前,尤映西看着窗外冷清的雪景,前方女人大半个裸露的脊背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余光中。
短短的几秒,大片如玉的肌肤对尤映西而言并未造成极大的视觉冲击,毕竟去年她就在画室老师的指导下面无表情地画过半裸的人体。
只是很快串联起一些关键词。二十出头的女人,香烟,酒,香水,后背真空的性感长裙。江晚姿的一切都是未知,人也容易因未知而感到恐惧,这或许是刚才她下意识要往后座坐的理由。
江晚姿无意遮掩自己品行又对他人尊重而体贴的表现实在令人难以将危险二字与她挂钩,尤映西很快在想,这世上有坏人,但有漂亮的坏女人吗?
漂亮是褒义词,坏是贬义词。当尚未成年的尤映西以为二者不能并存的时候,她选择做个视觉动物,忽略了江晚姿气质里的那股坏。
于是在江晚姿扭开车钥匙的时候,她在汽车引擎的发动声中开口了:“那个……酒驾真的没事吗?”
江晚姿闻言有短暂的愣怔,但很快轻轻一笑,脸与音色相叠加,她想起照片上那股熟悉感来自哪儿了。
她们,原来见过啊。
车内镜里女孩的脸庞巴掌大小,肤色白皙,茶色的瞳仁像玻璃一样清澈透亮。那照片也不知道是谁拍的,技术真不怎么样,见到真人才知道她其实要漂亮生动许多。
不过就她导过几部戏的经验而言,确实是有那么一些人,明明很漂亮,但就是不上镜。
她没拍过尤映西,不知道她在不在其列。而眼下,女孩儿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江晚姿的目光定格在车内镜里,见到身后的那道视线顺着向上,与镜子里她的目光相遇了。
带着点儿忐忑的,像是不知道这话该不该问的眼神,小鹿一样。
六七年前的回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当时是除夕夜,江晚姿难得在家过年,遇见随父母北上探亲访友的尤映西。席间,俞淑容对着大女儿的优秀不吝赞美,全然忘了身旁默默无言的尤映西也是自己的女儿。
大人谈笑风生,从外婆那儿学的体贴入微大概是江晚姿这个金玉其外的人身上少见的优点。十六岁的她放下筷子,以姐姐的身份带着十岁的尤映西去天台看雪,脱离了尴尬。
万家灯火,烟火璀璨,喧阗过后是雪夜独有的寂静。像是这一片白茫茫将自己的声响全都收容进身体里,留待真心赏雪的人倾听。
天台上积雪颇深,过了脚踝。江晚姿踩在松软的雪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好似在与雪地合奏,她将打火机对准烟火棒,啪嗒一声,与灿烂的烟火一同点燃的还有她身旁小女孩黯淡无光的茶色瞳仁。
也是小鹿一样的眼神,清透得过分。
回忆与现实重合,江晚姿回头看向那头长大好几岁的小鹿,本想逗弄她“酒驾算什么大不了出个车祸呗”,但对方那双眼睛一汪泉水似的,格外水润。
江晚姿生怕这一逗弄给人吓哭了,回头尤庄琛知道这事,因着她被流放江市的隐情,尤映西又半大不小的正是早恋的年纪,尤庄琛要是脑补成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在江承毅眼里就是罪加一等。
便如实解释道:“没喝酒,刚刚拍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