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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忆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的脸上很少能看到明显的情绪显露。
他的目光扫过茶几,掠过地毯,落到翻开的书籍以及那张歪斜的照片上,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下,脸上有隐约的好像是尴尬又像是耻辱的细微表情闪过。
他跟个棒槌似的直愣愣的站了会,随后缓慢将视线转到顾韵脸上。
顾韵脸上的悲痛,宛如是雪山深处的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冻得连骨缝都开始疼痛。
“南忆。”她讷讷的叫了他一声。
向南忆一声不吭,避过她俯身将地上的书本连带照片一把捞起来,胸膛轻轻擦过顾韵的耳畔。
顾韵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突然伸手死命拽住了他的衣服,用了极大的力道,骨节微微泛起白,似乎是为了防止向南忆挣脱,又似给自己下的决心一样。
“南忆,我……”
“你什么?”向南忆轻松将她看起来已经黏在他衣服上的手给拂掉了,站直身体,手拍了几下书页上根本找不出影的灰尘,“同情我?可怜我?想多了,没书签随手抽来的,一张照片而已,不代表什么。”
顾韵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哀恸。
“你以为我对你旧情不忘?我还没那么坚贞不渝,喏,照片给你。”向南忆丢垃圾一样的将照片扔了过来,他并没有特意朝一个方向扔,只是这么随意的一扬,结果轻飘飘的纸片也在帮他出气一样直接落在了顾韵的头上,又贴着侧脸缓慢落下,跟扇了她一巴掌似的,力不重,却够耻辱的。
向南忆眸光一闪,快速转开了视线。
“起来吧,我去给你把饭热一下,你去桌子上吃,这边太矮了。”他说。
向南忆将茶几上的饭盒拎起来,转身要走。
顾韵盯着地上的照片,声音极低的开口:“南忆,我今晚能住这吗?”
向南忆倏地扭头,诧异的看着她。
“我想睡在你这边,不想去别的地方了。”
向南忆震惊的盯了她一会,渐渐的眼神开始转冷,他极力克制着什么,僵冷着声音问:“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别忘了你已婚的身份。”
她平静的说:“我丈夫早泄,并没什么能力。”
向南忆的脸色瞬间差的惨绝人寰,手上拎着的准备帮她加热的饭盒就跟个□□裸的笑话一样,他到底捡这么个混蛋玩意回来做什么?平白给自己找气受不说,现在这人居然还准备把自己当鸭子使唤?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饥不择食去睡别人的老婆?”向南忆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跪坐在地上的顾韵,将手中的饭盒丢回茶几,开口赶人,“我也真是闲的,管你做什么,拿好你的东西,赶紧滚。”
这语气跟赶狗没区别。
顾韵这只“狗”仍旧盯着那张照片,好半晌才又嘴贱的说:“你真不考虑吗?这几年你身边应该也没人吧?”
向南忆胸膛剧烈起伏了下,终于忍无可忍的将顾韵给一把拽了起来,拽的人踉跄着磕到了茶几角也没管,另一只手同时捞过盒饭塞到她怀中,推推搡搡的将人给送出了门外。
风雨交加的夜晚,小巷子里静的只剩荒芜的雨声,无数瓢泼的水滴划过路灯,冷白的光线也随之跟着飞散开来。
这人虽然生气,倒不至于理智全无,还记得送她把伞,挺好的了。
顾韵勉强勾了下嘴角,将顺手带出来的那张照片揉成团,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随后走入雨中。
恨我吧,南忆。
只有努力的恨着,你才能重新开始生活。
雨水自伞檐滑落,风一吹,歪斜的落到顾韵脸上,一点一点,跟颗颗眼泪似的。
片刻后,向家大门突然又一次大开,向南忆从里面奔了出来。
他的面容冷峻的跟刀削一般,快步穿梭在雨夜中,朝着巷子口疾步而去,越来越快,步子越来越大,最后小跑起来,形容透出些许狼狈。
到了巷子口,过往行人寥寥,路边街灯孤寂的伫立在两旁,左右都找不见熟悉的身影。
他又转身去了停车场,一通狂奔下来,突然回过神来,他压根不知道顾韵开的是什么车。
他跑了这么久,在找什么?
一阵风刮过,手上的伞吃到力,被掀翻了出去。
向南忆徒劳的伸了一下手,然后眼睁睁看着伞被风刮跑了。
他走累了,压根提不起去捡回来的劲。
风雨肆意的刮在他身上,贪婪的包裹住他的身体,一寸寸的渗入进去,带着凉和点点疼意。
他爱顾韵,没变过,只是没办法再去承认。
顾韵充斥着他整个青少年时期,在他的生命中那样充沛丰盈的存在过,鲜活的模样只要一闭上眼就恍如昨日。
向南忆性格老成,自小懂事听话,所有孩童该经历的叛逆在他身上都不曾出现过,他活的顺风顺水,成绩优异,家境殷实,不用父母操心,师长眼中的宝贝疙瘩,前一半的人生简历拿出来找不出一点瑕疵。
只是别人眼中顺遂的生活,在他这总是缺少点什么,像一汪死水,平静却没有生气。
他那时候其实经常会觉得索然无味,所谓的生活就是如此吗?游戏闯关一样的交出一次次亮眼的成绩单,就没什么好玩的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跟顾韵虽然一同在这条巷子里长大,但初中之前其实交集并不算多,经常会看见她在走道上疯跑,可遇上了也不一定会说上话。
初中之后两人被分到同班又同桌,至此生活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课上不是只有认真听讲,也能课本做遮掩看小说,桌洞里不是只有书包和零食,也可以有游戏机和无数废话的小纸条,就算被老师抓个正着,好像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扭头又可以笑嘻嘻到没心没肺。
有一次班主任跟他谈话说:“顾韵是个小机灵鬼,脑子很有,就是不用在学习上,别人跟她同桌都容易给带偏,我看着也就你可以跟她抗衡吧,努力往死里治她。”
这就是他们同桌的理由。向南忆不负厚望,表面上也确实没有给顾韵带偏,但往昔晚间的自习都被对窗的小姑娘给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