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V.(1 / 2)
“虽然说是诱导,但我并不能让人说出违反自己意志的话。”苏珊娜答非所问。
艾格尼丝为自己刚才出口的话语而恼火起来,怒火矛头指向的却不知道是苏珊娜还是自己:“但有些话我并不想说出口。”
“你向来把想法闷在心里,我需要了解你是怎么想的,那样才能……”苏珊娜顿了顿。
“才能……?”
苏珊娜骤然缓和口气:“才能确认你需要什么,我能给你什么。”
艾格尼丝一怔:“我……并不需要你再多给予我什么,苏珊娜,你能邀请我来这里,我已经十分感激。”
“但我有想要请你帮忙的事。”
艾格尼丝默然看了长姐片刻,退回了窗边:“是你想要让我帮忙,还是想要寻找我的软肋让我不得不帮助你?”
“尼丝,这种说法非常伤人。”
苏珊娜抿唇蹙眉的神情,有那么一瞬令艾格尼丝差点真的被愧疚淹没。她深吸气,再次背对姐姐:“为什么你就不能直接开口请求我协助你?苏珊娜,在我面前哪怕只是稍微放低一点姿态……就那么令你难以忍受吗?”
在艾格尼丝尖锐的责问之下,苏珊娜罕见地无言以对。
她掩住半张脸,转向另一侧深呼吸数次,重新面对艾格尼丝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可以说比刚才还要坦然:“的确是我考虑不周,请你原谅。也许这是因为,艾格尼丝,我一直很嫉妒你。”
艾格尼丝愕然。苏珊娜的坦白太过难以置信,她反而无法轻而易举将它作为一句缓和气氛的玩笑话打发。
“正如你所言,我知道三女神赐予我的美貌给予了我许多便利,但那也成了对我的诅咒。因为我拥有这样的一具躯体,除了作为价值极高的政治筹码出嫁以外,族人就没有给过我别的选择。奥莉薇亚同样被神明的眷顾诅咒了,这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谁都不会允许她浪费那样庞大的才能和天赋,去追逐魔法以外的东西。我珍惜我的容貌,如果我真的失去它,我可能会陷入疯狂,但这不妨碍我真心实意地憎恨它。”
苏珊娜停住,等待艾格尼丝首肯。但艾格尼丝固执地一言不发,苏珊娜苦笑,以更低柔的口吻继续说:“但你不一样。”
“不论是母亲还是亚伦,乃至父亲都害怕把你逼得太紧,所以他们给了你我和奥莉薇亚都无法奢望的自由。而且因为我和奥莉薇亚已经扮演了必须有人扮演的角色,你就可以选择任何人生道路,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们一定都会同意的。就是这一点让我曾经无比嫉妒。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但最后你选择什么都不选,走上了其他人给你铺好的路。”
苏珊娜一抬手,制住艾格尼丝即将出口的反驳:“多讽刺啊,你并不想要这样的自由,而且你完全有理由抗拒它。可明知道我不该责怪你,但直到现在……我还是会为你白白错失的机会感到愤怒。”
艾格尼丝情不自禁想,如果她是苏珊娜,也会对这样一个软弱的妹妹生气。她曾经也饱含羞耻地幻想过,如果她是苏珊娜,那么即便没有任何天赋,她也依旧会被所有人狂热地敬爱。
的确讽刺。
她们在彼此身上看到的都是自己渴望、对方想要摆脱的东西。
艾格尼丝不愿意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她疲倦地叹息,话语中还是不由包含了挖苦的尖刺:“你想要我怎么帮你?这样的我能怎么帮到你?”
“夜已经深了,我们之后再谈吧。”苏珊娜抛出橄榄枝。
艾格尼丝颔首。但在苏珊娜转身后,她忍不住轻声问:“我白白错失的机会……那样的机会真的存在过吗?”
苏珊娜没有回头:“你曾经差一点将一切全都抛下,逃离白鹰堡,不是吗?”
艾格尼丝一个激灵,追上前两步拽住苏珊娜的衣袖,快而急切地连发三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亚伦告诉你的?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你--”
下一个问题卡在舌尖。全身仿佛麻木了,她看到自己拉着苏珊娜的手在打颤。
苏珊娜徐徐回眸。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妹妹眼里看到这么深的恐惧。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关于--”艾格尼丝的声音低下去,仿佛缺乏响亮说出那个名字的勇气,又像是在以絮语的方式品味并拥抱每一个音节,“伊恩·柯蒂斯……你是不是从亚伦那里得到了他的消息?”
苏珊娜鲜见地犹豫起来。她感到自己的一个答案很可能就足以摧折艾格尼丝。
理性而言,一口否认是最稳妥的选择。但艾格尼丝不会相信。另一方面,苏珊娜还无法断言伊恩·柯蒂斯还活着的消息究竟会对艾格尼丝造成多大的影响。现在还不能让艾格尼丝做出太出乎意料的事来。
“我得到消息,他在王国边境附近被艾奥教团的人袭击,下落不明。教团的人似乎也没有找到尸体。”
艾格尼丝的表情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她不会允许自己的表情起波动,只是轻声重复:“艾奥教团的人?”
苏珊娜知道自己不必回答。虽然这个妹妹和自己从来称不上亲近,但那一刻,苏珊娜还是的胸口还是因为古怪的失落而微微发酸。
艾格尼丝没有再追问,只是以礼貌的态度拒绝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明天暂时没有什么安排,你可以好好休息,卧室的床头有安眠的护身符。”
“好梦,苏珊娜。”
苏珊娜离开没多久,简便轻手轻脚地开门入内:“我服侍您洗漱吧。”
艾格尼丝颔首。
简体贴地没有问询她与苏珊娜都说了些什么。但争吵和沉默留下了紧张的气味,简的举止比往常还要审慎,快速帮助艾格尼丝完成洗漱后便留也从客房卧室退了出去。
虽然祝愿苏珊娜好梦,艾格尼丝自己已经准备好做一晚的噩梦。
然而床头悬挂的护身符似乎真的有奇效,艾格尼丝再次启眸时,冬日清晨蒙蒙的灰白光线已经涂抹四壁。她竟然不记得自己是否梦见了什么。
这感觉实在是久违,她默默地在靠着床头坐了良久,才悄悄起床准备自行洗漱。但简似乎早就醒了,一听到动静便立刻敲门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