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奈(1 / 2)
杨妡低眉顺目地跪着,心里既害怕又觉得委屈。
怕得是张氏既然自己是附体的魂灵,不知会怎样惩治她。都说鬼魂怕火,会不会把她架在火上烤?
杨妡胆子颇大,蛇鼠虫蚁都不怕,却怕火怕箭。
在这两样上,她都吃过大亏。
而委屈的却是,分明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她根本不想寄居在这个九岁小姑娘身上,她要跟薛梦梧成亲,做他明媒正娶的娘子,给他生儿育女……熬了十年盼了十年,眼看梦想就要成真,冷不丁,一切成了空。
这会儿薛梦梧还不知是怎样伤心呢?
想起他,杨妡就落了泪。
泪珠如雨,簌簌地顺着脸颊往下淌,悄悄湮没在杏子红的比甲上,虽不闻泣声,可她抖动的双肩透露出来的哀伤却是真真切切。
张氏有些不忍,别管芯儿是什么,可面前这皮相却是实打实从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自己捧在手心好容易养大的。
杨妡从小身子弱,会吃饭开始就没断着吃药。近两年渐渐长大了,身体才强壮了些。
三天前,她带着去田庄玩,杨妡失足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在场的农户都说已经断了气儿,肯定是不行了,要她准备后事。
她不信,抱着杨妡冰冷的身体在菩萨像前跪了一夜哭了一夜,天色将明时杨妡醒了。
郎中瞧过说毫发无损,回府后又请太医诊了脉,也说身体康健得很。
这是她求着菩萨从鬼门关拖回来的闺女,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闺女,怎么芯里就换成别人了?
而且太匪夷所思了,说出去谁信?
昨天青菱提起杨妡不对劲的时候,她没怎么当回事,觉得死里逃生一回行为反常也是有的。可再怎么反常,九岁姑娘身上也不可能有方才那种媚态……她只有刚成亲头一个月,在房里跟杨远桥说话才会那样。
张氏强压着的火气又突突往外冒,她微阖双目深吸口气,默默地想着,追根究底没用,不管她是谁,只要占着妡儿身体一天,妡儿就没法回归本位。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人魂灵赶出去,再想法找妡儿回来。
思及此,张氏伸手拉起杨妡,“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也是我闺女受罪……我不管你是成心还是无意,总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顶着我闺女的脸四处晃悠。广济寺有位方元大师,佛法精深,能看古今通鬼神,明儿一早咱们就去请他看看,最好能有个法子,你还回你自己原身,我等我闺女回来。”
杨妡猛地抬头。
她自然听说过方元大师的名头,他不仅精通佛理佛法,棋艺也是万中无一,薛梦梧做梦都想跟大师手谈一局,辗转求过许多人,甚至还曾求到俞阁老的公子头上,可连大师的面儿都没见到。
张氏这般一说,真就能见着方元大师?
杨妡有些怀疑,可又有些期盼。
要真能各回各身,那再好不过,即便她原身活不长久,至少能回去看一眼薛梦梧,或者还能知道三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怕她离开这身,却又回不到原来的地方……可如今人在屋檐下,她不过是个九岁孩童,张氏是她嫡母,她根本无法干涉张氏的决定。
杨妡满腹心事,就着张氏的手起身,低低应道:“好。”
张氏又叮嘱道:“这事你知我知不可外传,传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杨妡已经二十五岁,岂不知其中干系重大,谨慎地点了点头。
经过这番闹腾,两人都没有心思再吃饭。
张氏唤人进来将杯碟撤了,话中有话地对杨妡道:“既是夜里没睡好,就待在屋里歇歇,或者看会书写会字,只别出去乱跑免得伤神,实在闷了,跟丫鬟们翻花绳跳百索都成。”
这是怕她见到别人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
杨妡心知肚明,她这两天没有四处走动也正是因此,毕竟这个府邸于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她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变成了杨妡?
而且,她活着的时候是天启十二年,可昨天她试探着问青菱,发现这会才是天启二年,足足差了十年。
天启二年,她十五岁,才刚开始接客。
那天是八月十六,刚过完中秋节,月亮像银盘似的明晃晃地挂在天边。
厅堂里长案上摆放的各式银锭子也明晃晃的。
她与另外两个同天□□的姑娘一并躲在帐帘后面偷看那些即将成为她们恩客的公子少爷。
伺候她的青儿悄声问:“姑娘看中了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