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白沙的银世界(1 / 2)
康颜闷头倚靠长椅,手指神经质捏着塑料袋噼里啪啦地响。门诊叫号声很大,她恍惚听见一个名字,很熟,她集中注意听第二遍叫号,看见短发女人戴着口罩,匆忙跑入门诊走廊。
康颜认了出来。
袁玫玫?
望着「妇科门诊」的红标,她感觉不?妙,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康颜坐等袁玫玫结束门诊。
没多久,袁玫玫拿几张薄纸耷拉脑袋出来,以往风风火火的打扮改得沉闷低调,黑衣黑裤黑鞋,要不?是听到了名?字,擦肩都不一定?能认出。
康颜拍她的肩头:“袁玫玫?”
她力气?很轻,袁玫玫却受到惊吓,脖子几乎缩进肩胛,缓缓回头:“康、康颜?”
康颜想了半天开场白,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说“好巧啊你也来看病”或者问“你得了什么?病”,毕竟进医院又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康颜微笑到:“身体不?舒服吗?”
袁玫玫抓皱缴费单:“嗯,你也是吗?”
“对,我有点月经不调,开了几副中药调理。”
她举起塑料袋晃晃增加可信度,袁玫玫的张扬劲不知被什么?削弱,说话都有点底气?不?足:“哦,那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康颜垂眼,扫过缴费单,问到:“你也是?”
袁玫玫团了缴费单塞入兜内:“哦…哦,我也是。”
她表现得蛮不自在,康颜猜她不太想谈论这件事,识趣转移话题:“如?果你不?需要我我陪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袁玫玫垂头不说话,康颜只好转身,突然手肘一紧,被人抓住了胳膊。
康颜回头,袁玫玫欲言又止,最终犹豫着抬手招了招:“我有话想和你说。”
康颜贴耳靠近,袁玫玫附在她耳边低语:“我…我得了病。”她内心纠结,却不敢向人倾诉,思?索再三还是继续坦诚,“性病,尖锐湿疣。”
康颜瞪大眼睛,转头看她,袁玫玫眼圈发红:“不?是我滥.交,是那个男人传给了我,他去玩了妓.女不告诉我,得了病还要传给我,不?是我…”
袁玫玫语不成?句,捂嘴哽咽,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康颜抱住她:“我知道,是那个男人不?对,是他传给你的,没关系这是能治的,不?要怕…”
碍于公共场合,袁玫玫不?敢大声哭,而是埋在她肩头默默流泪,康颜抚.摸她的后背,能感到一阵阵恐惧的颤抖。
康颜忽然有点后怕。
袁玫玫轻轻挣开她:“对不起,我情绪失控了。”她擦眼泪,“能治的我知道,医生说发现早面积也不?算大,能治的。”
她双手摁住康颜的肩膀:“那群老男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得不?得病,更不在乎别人得不?得病,他甚至怪我说是我传给了他,我恨不得拿刀插他的脖子!”
她捧着康颜的脸:“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出卖青春肉.体换饭票是最愚蠢的行为,千万不?要步我的后尘。”
康颜听着听着,神思?逐渐游离。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或许什么?都想,或许什么?都没想,浑浑噩噩地回宿舍,洗澡时拿搓澡巾狠狠擦拭全身,腿内侧甚至蹭出了血印子,热水一淋钻心的疼。
康颜蹲地,抱住自己,花洒水柱将浑身紧裹,热气憋得她喘不?过气?。
她回忆过去,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许永绍。他每天做什么??接触什么?人?女人有多?少?是不是也会一夜风流?是不是也爱叫技.师按摩?
他不?缺钱不缺样貌,缺的只是发.泄欲望的途径,是个女人都可以。
康颜攥着搓澡巾捂脸,她能想象出女人躺他身下呻.吟的样子,也许女人的声音就像电话里那样娇滴滴,一边喊许哥哥一边摸许弟弟。
她喉咙一紧,觉得万分恶心,扶墙起来,麻木地揩干身子。
浴室外有面极长的半身镜,因为蒸汽蒙了层水雾,康颜擦干一小片,勉强看清自己,从脖子连到锁骨烫红一大片。
K字项链依旧新买似的亮闪闪,几颗碎钻掂着很有份量。康颜握住吊坠,手指越收越紧,肌腱暴起,指尖用力发抖。
她蓦然松懈力?气?,肩膀也垮下去,看着自己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康颜,你怎么这么?贱啊?”
她居然舍不?得拽掉。
起先为了抵债,后来因为谣言自暴自弃,却不知何时她变得这样虚荣,电视小说那些小白花都是有把柄才不?敢抗争,她没有,她贪恋他的身体和地位。
当许永绍抱她吻她喊名?字,她会错觉自己是被爱着的,尔后又洗.脑这是男人兴奋时胡言乱语,她理应拒绝沉沦。
可惜就像吸.毒,自以为一点点再一点点不会成?瘾,如?今已毒入骨髓。
开年以来许永绍还没和全胜单独约过饭,只因为熊保昌的事通过几次电话,后来尘埃落定没有翻转余地,全胜便也没再打来。
今天接到全胜约饭的邀请,许永绍还挺困惑,毕竟这时候还有大烂摊子等全胜收拾,应该火着屁股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约老朋友碰面。
疑惑归疑惑,许永绍还是驾车去赴约了。
全胜约在山大附近一家老字号露天烧烤摊,摊位摆在巷尾,不?比烧烤街热闹,几张圆桌方桌拼成席位,快到饭点还没坐满人,安静冷清。
许永绍停好车,全胜已经点了一盘羊肉串,抱着雪花啤酒给自己碰杯。他头发也不?知几天没洗,比塑料桌布还油汪汪的,脸也亮得能当镜子反光,刮刮说不?准能掉一层油蜡。
许永绍坐着塑料板凳,全胜喝的酒意上头,怂恿许永绍也来一杯,许永绍推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胃动过手术,平时应酬就算了,和你就不来这套了。”
全胜摇着头给自己斟酒:“唉,你看我这身体多?好,铁打的胃,当酒囊子都没问题。”
全胜拎着瓶颈回头,炭火烧的白烟从店里排出,呛得狗都得撒丫子跑路,全胜却深嗅了嗅:“好久没沾过这种路边摊了。”
他指水泥巷道:“记得不??我们在山大读书时这条巷子还是石板路,白天夜里很多?摊子,有卖吃的有卖二手货的,特别热闹。”
许永绍点头笑:“记得,那时候我没钱,你老请我吃,抽烟喝酒都是你带的。”
全胜叹口气:“是啊,后来拆迁搞开发,这边小摊贩都迁走了,就剩寥寥几家。”
言及此处,许永绍也有点感慨,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全胜咬下肉串:“我老婆…哦不,我前妻,我前妻说我变了,她埋怨我已经没有经营婚姻的心思?,只晓得玩弄感情玩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