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 战地重逢(1 / 2)
随着再次的马声嘶鸣,我勒马立在第二辆火车前。大部队已冲向另一面的山头,只余少数留守戒备的士兵,我大声向他们询问振中的位置,他们朝我举着枪戒备,满是怀疑的神色。
我定定神,清晰客气地向他们自报了姓名来意,他们中的一人,细细审视我一番后,转身登车离开。过了一小会,几个人影从不远处一节车厢闪出,小跑着过来,我依稀辨出打头的两人是小唐和吴参谋,拍马从阻拦的士兵中冲过去,头缠着绷带的小唐,喊退跟在马后持枪追赶的士兵,朝我嚷道:“苏小姐,少将军正盼着见你呢。”
在话音中,我冲到小唐他们下车的位置,昏暗的烛光下,振中依着车门,横坐在担架上,左手厚厚包扎着,用绷带绕着脖子,吊挂在胸前。他的面容略有清减,笑眼依旧盈盈,精神尚佳,看来伤势不重,收紧的心松懈下来。一夜惊魂,猛见那张颇有安慰力的笑脸,泪水反射性的布满双眼,我跳下马,登上车厢,半跪在振中面前,抱住他啜泣出声。
振中抬起右手,轻轻拍拍我,温和说道:“韵洋,别把好不容易打下的威名,全都扔到太平洋里了。”
我哽咽嘟哝道:“谁稀罕什么威名,我只想好好活着,也想振中哥好好活着。”
振中附和道:“是,咱韵洋怎么会稀罕威名呢?咱韵洋不是那样世俗的人。只不过,希望自己能千秋万载的活下去,我这个福星,也能吉星高照着下去。”
振中劝慰,总是带着善意的嘲讽,刚开始特不习惯,现在听着却特能放松神经。我含泪笑着轻捶了他一下,未想引来振中的一声闷哼。我吓了一跳,赶紧抽身,就着暗淡的烛光仔细巡视,发现振中除了手臂有伤,上身、腿上,也是片片殷红。
我把振中按倒在担架上,责怪道:“怎么这么不会爱惜自己,这一军统帅做的真不合格,看人家杨靖礼多会保护自己。也不知我那世伯咋想的,怎会放心让他的贵人出来打仗。”
振中柔和一笑,没有回话,面色苍白疲倦,嘴唇也无丝毫的血色。我扬头四处张望,想找军医问问情况,可偌大的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
振中伸手止住我的起身,轻言细语道:“我没事,看着吓人,是炸弹的碎片划伤的,没什么大碍。韵洋,你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陪我说会儿话吧。”
我轻嗯一声,见他的嘴唇干裂开,拍拍抓紧我的手背,让他放心松手。我起身找到开水瓶,倒了一杯水,扶起振中喂半杯水,放他躺好后,瞧瞧空荡的车厢,谑道:“你的兵还在打仗,你也不管哪?”
振中扬扬眉,“刚才你还说我这统帅不合格,让那些合格的帮我就行了。”
我坐到担架旁的地板上,扫看一遍秀雅的面容,还有一身斑斑的血迹,轻叹一声,“这人再有本事,位置坐不对,也不是件好事。像李后主只做诗人,宋徽宗只做书画家,不知会多称心如意,受后人仰慕,偏偏生在帝王家,得到的更多是后人的叹息。”
振中含笑问道:“那韵洋认为我应该做什么呢?”
我单手托腮,望着摇曳的烛火,想到一个轻松话题,眉开眼笑说道:“还是做个花花公子,游戏人间。这世上愁眉苦脸的人太多,也需要你这样的,为这世界增添点乐趣。”
“我就这样中看不中用?”
“振中哥,你可别小瞧花花公子,要把这花花公子做到极致也不容易。首先,家世要好,要有才有貌,要风流不下流,要识遍万花不沾身,要有情还似无情,要无情还似有情,让人一提起你的花名,只有仰慕和艳羡,让人一说起你的花迹,不带鄙视和唾弃。”
振中故作讶异,扬眉问道:“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我轻笑道:“我只知道,被称为富贵闲人的贾宝玉,可算小半个。他的本事,也只够游戏家间,到外面就惹祸,还被贾老爹打个半死,临了姐姐妹妹搅不清,自己做了和尚了事。振中哥,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呢。只一点,忍忍大少的脾气就行。”
振中双目微闭,“原来我还有这样的潜质,多谢韵洋的点醒,以后就做个极致的花花公子。”
我点头嗯了一声,道:“总比这样随随便便送命强,幸亏杨靖礼还有点良心,如果今天换成杨靖义,真不敢想会是怎样。”
振中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出声,半闭起眼眸,在这一瞬,我看到里面一丝被烛火映得盈亮的水光。
见振中如此模样,我的鼻头陡然一酸,故作轻快地嘲讽道:“现在知道害怕啦,人命可没后悔药吃。”
振中攥住我的手,断续说道:“韵洋,你知道,我从来不吃,后悔药的。从来不……”
话没说完,振中昏迷了过去,空荡荡的车厢里霎时回荡起我的惊惶呼声,一群人从车门、车厢两边冲了进来,耳畔响起靖礼的命令声和静雅的安抚声,我立刻被人从担架前拖开,交由静雅死死拉住,眼睁睁看着振中的担架在视线中消失,我颓然无力放弃挣扎,跌坐到车厢地板上。静雅扶起软泥似的我,带到车门口坐下,小何和小李立即过来,持枪戒备守在门边。
静雅搂住我,哄劝片刻,放缓声音道:“韵洋,没事。蓝振中只是失血过多引起的昏迷,他被送到小站房做手术,取出弹片就没事了。”停了停,静雅娓娓讲述起听来的情况。说振中是在第一辆车里受了轻微炸伤,手臂和腿部被弹片击中。说他很勇敢,只简单的处理了伤口,拒绝手术,拒绝麻醉,一直坚持指挥战斗,组织大家分批突围,已经送出两批人员,后来听说靖礼来增援,才决定稳守阵地减少伤亡。说他精疲力竭,几近昏迷时听说了我的事情,又咬牙坚持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