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阴云(2 / 2)
她坐起身,拉了拉周寻卿的衣角,忽然手语道:“我认识江秋期。”顿了会,“我也知道明锐。”这一刻,周寻卿似乎从壮壮静水流瞳中看到了沉在平静表面下滚烫的流水。
世俗总教人明白,所谓黑与白,不过是阳光掠过的轨迹,都带着偏见的偏爱,向朝它伸出手的求救呼喊,被淹没在黑夜里。
周寻卿在壮壮这里听到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握着玫瑰的手被刺的生疼。
“他们都说哥哥是杀人犯,只有我知道他不是,就我知道。”那些听到传言的,不论真假,都将其当作故事讲给别人听,语气和神色都那么信誓旦旦,绝不造假。
壮壮迅速比划说:“哥哥不是暴力的人,当别人威胁到他的时候,他才会用拳头来保护自己。我见过明锐几次,他是跟踪哥哥找到福利院,我看清了他的嘴型,他说,他喜欢哥哥。”
回想到那一天,明锐疯狂地向温与怜表达爱意,几乎要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表示诚意,他不断地告诉温与怜,自己是怎样爱上他,怎样有一颗炽热的心,想抛弃一切,跟他走。
不过自始至终,温与怜都是一副冰冷的面孔,他明确拒绝了他,态度坚硬,让他不要想太多。
“哥哥警告他,让他离开这里,不要再做一些愚蠢的事,但是他没走,他把所有话都对我说了。”
明锐躲在远处,等温与怜走了,他才迈着脱力的步伐走来。
壮壮打着手语,问他还好么,但是明锐看不懂,对她说:“听我说说话好么。”
壮壮和他一同坐在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的秋千上,看他摸着手腕上的青痕,残忍地揭开心底的伤疤。
“我第一次想离开这个世界,站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路边来往的行人很多,看我的人也很多,但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我心底渴望的那种目光,我想这世上没有情义,就算是萍水相逢的友好也没有,直到一辆车刺耳的鸣笛,我僵硬着身体,攥紧了手掌,但结果没有头破血流,没有渐行渐远的世界。我看见了他。”
“那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温与怜,他劈头盖脸的把我骂了一顿,我被骂得很惨,心里怕得要死,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让我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动手打我。”
明锐早在学校就听闻温与怜的恶名,他的行事低调,是一辈子不可能与这种恶霸打交道,但他将死的生命却在这种恶霸的“欺压”下,见到了阴云下透出了一丝暖阳的光。
温与怜救了他之后就走了,痞气的背影在明锐眼睛里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这是明锐第一次遇见温与怜,故事的开头和结尾也许不那么尽人意。
明锐第二次遇见温与怜的时候,是他觉得一生中最最灰暗的时刻,父亲的毒打,英文老师的辱骂,街边混混的欺辱,不可遏制地想起无法挽回的亲情,让他放弃地蜷缩着身体,妄想这样风干消失在世界上。
温与怜就像是他的英雄,总在他苦难的时候出现,为他驱散阴霾,提一丝绝望里的希冀。
明锐被混混找事揍了一顿,加上之前父亲的暴打,身上是伤上加伤,嘴角破了皮,细血流的止不住,腿脚都走不利索,半拖着残破的躯壳,慢吞吞地走在温与怜身后。
他的背影挡住了一切,美好的,腐恶的,都被挡在坚墙之后,而明锐就此百毒不侵。
印象里,温与怜救了他之后就让他离开,但明锐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他上班的网吧,温与怜回头看见了他。
明锐怯弱的眼神看着他,不知太可怜还是那黯淡无光的绝望触到了温与怜的某根心弦,他让明锐在外等着,进去里间去了伤药。
搙开明锐的衣袖,他身上新伤旧伤一并印入眼帘,温与怜顿了一下,不算轻柔地给他擦拭。明锐心里一颤,心头一股很想让他了解自己的冲动,对他说:“都是我爸打的。”
温与怜没说话,给他把另一个胳膊伤好药后毫不客气地轰他离开。
明锐也没赖着不走,只是问道:“我以后可以来找你吗?”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秃噜脑子问了这句话,因为温与怜那张刀枪不入的冰山脸很明显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
所以,结果就是温与怜一个唏嘘词都没给明锐,掉头就进了网吧。
后来的事,明锐回想起来,认为这是上帝看他活了十几年的痛苦人生,可怜他的些许美好。
温与怜表面上独来独往,每次警告明锐不许跟着他的时候,明锐不走,他也任他去了。
明锐心里也明镜,他这种可怜样子就是在等待别人偶尔的施舍而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明锐提到温与怜时,嘴角那抹掩饰不住的微笑注定了他不容于世的结局。
壮壮歇了会,继续道:“明锐给哥哥写了很多信,有的还寄到了福利院,但是哥哥没看,都给扔了。”
那些被扔的信,是明锐永远的遗憾,也是他无法表达在言语中的深情与爱。
明锐一直以为,当他周围全是否定的批判,温与怜就是他永久的神灵,他一直这样以为着,到最后,伤了心,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