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西江月（2 / 2）

穷奇身上散发出的煞气以及周围的怨念被阵法吸收，从阵中冒出了许多恶鬼，一个个面目狰狞，凶煞异常。它们虽说浑身都是漆黑，却在昏暗中格外显眼。凌柒那时乍一看，还以为是江楚阑多年前，在云安镇捉水妖时所用的噬魂阵。但后来他觉得这阵法，远比噬魂阵要毒辣，孵化出来的恶鬼也更加厉害。

它们甫一出现，就用游荡的怨魂来滋补自己。姑苏城中所有的怨魂都被它们吞噬干净，那些哀怨幽深的声音不见，甚至连煞气都消散了很多。

凌柒想，若是那些恶鬼不伤修真者，事态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严重。但事与愿违，阵法中出来的恶鬼，不但啃食姑苏城剩余的凡人，连修真者都不放过。

无数修真者被恶鬼吞噬，啃咬，虐杀，哀嚎遍野，这样的情形又能比原先好上多少？

凌柒当时被震撼了，大脑也停止了思考。他缓缓抬头望向御剑飞于半空中的顾燕辞，他看见了此生永不会忘的画面。

除了惊恐，他已无其他的情绪。

那时的顾燕辞，指尖淌着血，鲜血化成了一条线在摇晃。每一根细线都冲向穿着白衣的顾燕君，在白衣上渲染了一丝艳丽。

只要他一收拢，红色血线就穿绕着顾燕君的身体，哪怕他已是近邪，想挣脱束缚也需废上一番力气。顾燕辞身上也泛着淡淡的红光，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掩在青衣下的皮肤，布满了猩红的咒印，透着凶煞狠厉。

诡纹布身，血光耀世，那是入魔的征兆。

那时的顾燕辞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见平时的平和恭顺，不见对着主人的温柔缱绻，只有无穷无尽的冷酷决绝，怨恨毒辣。

他就是一只拖人入地狱的恶鬼，让姑苏城中剩下的人，做自己复仇的陪葬。他哪里还有平日里悯怀众人的模样，仿佛连主人的死活安危都不顾忌。

他可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会害死主人的啊！顾燕辞曾经一度是主人的骄傲，主人的荣耀，而从今往后，他只会是主人的败笔、污点，被人嗤笑的把柄。

自姑苏城一事后，天下众派何人不知江楚阑门下出了恶徒，沾染魔道屠戮凡人，涂炭生灵杀害同门。这让主人日后，如何在修士中抬得起头？

最后阵法中孵化出的恶鬼吞噬了顾燕君，而越泽上来帮忙，虽然阵法杀伤力巨大，但也只是重伤了顾燕君而已，并没有将其杀死。

越泽带着他逃跑，穷奇也趁乱离开了姑苏城，至于顾燕辞，他被一个神秘人带走了，至今没有他的踪迹下落。

沉默了良久，也不知道江楚阑在思索些什么，他开口：“我这一睡，到底过去了多久？”

凌柒回答，“距离姑苏城一事，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姑苏城因为沾染了穷奇的煞气，彻底变成了一座凶城，所以各位匆匆赶来的分神期前辈将其封印，五大派也各自散了，打道回府。”

江楚阑听后陷入了沉思，他眼下青丝披落衣衫不整，一副清颓样子，他又问，“顾燕辞……真的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吗？”

他这话问得本就有歧义，他是想问顾燕辞有无回来请罪，还是想问顾燕辞有无回来看他？凌柒默认是问后者，所以回答，“没有，我|日夜守在主人身边，他若是回来过，我怎么会不清楚？”

“这样啊……”江楚阑的话里没有太复杂的情绪，只是有些无奈，有些遗憾。

或许还有些不舍，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他并不担心顾燕辞，因为他清楚顾燕辞此一去，只是因为要变强，要蜕变。毕竟他是《三界楚歌》中的男主，那个才叱咤风云的三界尊者，那个风光无限的无上仙人。

“莫楚洵可有处罚我与他？”毕竟顾燕辞伤了那么多凡人与修真者，就算莫楚洵有意包庇他们，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他替主人……将燕辞逐出师门，然后罚主人到辞雪峰面壁五十年，不得外出。”凌柒如实告知，虽然对出窍期的人来说，五十年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小部分，但五十年不许离开这个小地方，也让人甚是难熬。

“我知道了。”说完江楚阑闭上了双眼，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哀怆。

经此一别，他日相见，他和顾燕辞就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师徒，而是刀剑相向的敌人。

他记得多年前问问过顾燕辞，若他们终有一日成为敌人，不得不相互厮杀，他会怎么做。

他记得顾燕辞的答案好像是：

“弃剑而行，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