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念奴娇（1 / 2）

江楚阑写了《三界楚歌》一书,如何不知傅云敛的下落，可他不知要怎么说出来。

旁边的顾燕辞用传音术跟他讲：“师父，他口中的傅云敛，可是朝榷阁第一任掌门？”

“嗯,正是。”江楚阑回答，一千年前的朝榷阁还只是一个小门小派,但掌门傅云敛雷厉风行，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就让朝榷阁跻身大派。

他用一种极为霸道的姿态,成为修真第一人,那时才是真正的风头无两,也只有他,堪配得上祖师这个称呼。

只是后来，傅云敛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舍下了掌门的位子,云游四海,从此消失在一众修真人士的眼里。

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江楚阑恶趣味地想,要是他们知道自家祖师爷放着修真第一人不当，反而跑去撩蛇妖，怕是会原地爆炸。

“可是师父……”顾燕辞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迟疑，“传言傅掌门，不是死去很多年了吗？”

虽然关于他下落的传言颇多,但只有这个最令人信服，大半个修真界的人都承认傅云敛过世羽化。

江楚阑就是在烦这个啊，当年傅云敛和白悦卿争吵，他一气之下离了蒹葭山，却还是担心有人上蒹葭山，会伤到白悦卿，于是顺手施了个阵法。

但他没有料到，朝榷阁中野心勃勃的师兄弟会埋伏在那里，对他下手。

以他的修为，不可能挣脱不了，但是他不忍心对自己的师兄弟下手。就是这么一念之差，他中了暗器，寡不敌众。

他这一生，就是输在了对待师兄弟的情义。

那些师兄弟弑杀同门，当然是能瞒就瞒，关于傅云敛死去之事也多是臆测。一人这么想，二人这么说，渐渐众口铄金，修真弟子都默认傅云敛死去。

当然也有一些固执己见的人认为傅云敛得道飞升，当上了什么神仙。

白悦卿就是其中一个，他不相信傅云敛死去，执着地认为他是不愿看见自己，所以找了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躲了起来。

但凡白悦卿了解他一点，就会明白傅云敛不可能藏起来，不可能任由他堕落，不堪，满手血腥。

傅云敛比起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白悦卿好。

当初的傅云敛因为一双浅灰色眼眸受尽屈辱，人人都当他是不详的怪物，欺凌，侮辱，各种不公降临在他的身上。

只因为他与旁人不同，所以他该死，活该被人欺负，每个人都不拿他当人看，他就是一个异类，一个怪物。

他以为自己变厉害了，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但他越厉害，就有越多流言蜚语。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世人如此愚弄？

他想证明，自己坦荡无错，是这个世间对不住他。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孤立无援，终究力不从心。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他遇见了一条修为极低的蛇妖，而他居然妄想成仙。

可不可笑？这世间凡人都不一定能飞升，何况是一只妖，他本来看不起这只妖的自不量力，但也意外地被震撼。

“我要成仙，然后光鲜亮丽地站在那些凡人面前，告诉他们，不是每一个异类都该去死，不是每一只妖怪都该被诛杀，我们也可以站在高处，受万物敬仰。”

说这话的时候，那只蛇妖眼里是坚毅的光芒，仿佛可以刺破所有的黑暗。

傅云敛已不是一腔热血的少年郎，不会被这样励志的话语说动，他只是感觉到，这个世间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还有一个比他更痴傻的妖怪在执着。

他在暗夜中找到了一点光亮，也记住了那个可以视为同类的妖怪。

他们各自散去，又各自与天命对抗，与世间作对，可惜他们一个执着累了，放下了，不再继续，一个固执傻了，不甘心，一直坚持。

多年后，傅云敛找到了那只傻妖怪，他变了个样子，眼神空洞而苍茫，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信仰。

他不知道蛇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只能猜出他受了很多苦，雪白的身体上全是伤疤。每寸伤都磨掉他眼里一点光，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当年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啊，多么恣意昂然，踏着一点希望，以为可以改变整个天地，让世人认可。不料到头来，是这个世间磨平他的棱角，削掉他的骄傲，毁灭他的信仰，让他什么都不是。

他一直被伤害，所以变得不相信善良，既然成仙帮不了他，那就作妖吧！让世人厌恶，畏惧，绝望，他们就不会拿刀剑伤他了。傅云敛一生很少哭，却在看见他的时候眼眶泛红，为曾经那只无所畏惧的蛇妖，为如今眼里无光的他，为他受的所有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