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过鬼市（1 / 2）
鬼市分为三层,刚刚那些不过是摆些小摊来玩玩的罢了，眼下他们走到了第二层，周围的景致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里到处都是血红色，血红色的屋舍血红色的街道,还有血红色的人影。江楚阑脚下踏过的地方，暗红色的血像是活的一般,慢慢涌动着，似乎想要攀上他的脚踝，染红他青色的衣角。
血腥气一股一股随风传来,盘踞在他们的鼻尖,久久不散,难闻至极。
周围最格格不入的便是这两抹青色的身影,但没有人理会他们，依旧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
若是可以忽略满天血色和他们手里的手手脚脚,江楚阑觉得画面的冲击会小些。
顾燕辞选择目不斜视,绝对不去观看四周,因为看了,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江楚阑带着他往前走,也努力护着顾燕辞，不让他被来往的血人碰到。那些人衣上的血估计腐蚀性挺大的，若是碰到了皮肤,也不知会烂成什么样子。
他们路过了一个地方，看见前边小巷子里，蹲着一群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正在争抢着什么。
江楚阑眼尖，自然看出那是一众鬼中最卑贱的萨蛮鬼。它们皮肤具烂，肠子脑浆外露，身材不足成人一半高，偏偏一双手有一人长，因为手臂不能用，它们便如同牲畜一般，在地上舔食。
它们正在争抢的不过是几只手掌，它们为了抢到一口食物，大打出手，不断撕扯对方身上的皮肉。饶是他心里承受力好，看了这种场面也忍不住想呕吐出来。
这幅血腥场面，绝对不能让顾燕辞看见，他才十三岁，心智还不一定坚毅到这个程度，可以忍受这样的血腥。
江楚阑将他发上的鲛绡取下来，缚在了他的双眸上。
“师父……”顾燕辞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想要做些什么，不由得问道。
“无事，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看到的好，跟着师父。”他还是不愿顾燕辞看见这世间污秽，脏了他澄澈的双眸。
顾燕辞“嗯”了一声，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抱住江楚阑的手，江楚阑只当他是被吓到了，并没有推开他。
这里的交易多是血腥，而且鬼长得也不似第一层的那样周正，歪鼻子歪眼已算是貌美的了，怕就怕那些只有半张脸，没有皮，肠子挂脸上的。
他一路来觉得自己的颜控已经好了，因为他真的瞎了。
以后做噩梦不愁没有素材了，在他的回忆里边随便扒拉一段逼真回放，绝对可以吓到他这辈子不睡觉。
突然，那群血人暴动，江楚阑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立刻从乾坤袖中掏出一把名贵的潼阳伞，伞刚撑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血雨来了……江楚阑将伞微微抬起，看见那一个个血人张开了自己的口，对准天空，正在喝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血。
血雨的腐蚀性强得可怕，可是那些人哪怕白骨森森痛不欲生，可他们依旧重复着这个东西，他们不会死，也不怕痛，所以……他们很快乐。
江楚阑一个哆嗦，真的没有办法再忍下去，他只想快点去第三层的璇玑阁。旁边的顾燕辞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好奇地问：“下雨了吗？”
“嗯。”江楚阑随口回应，又担心这把潼阳伞遮不住两个人，而且前边的路多是崎岖不平，顾燕辞现在蒙着双眼怕是会很困难。
于是他把伞递给了顾燕辞，说了句：“将伞拿着吧，为师背你过去。”
顾燕辞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是僭越了师徒之间的礼数，急急忙忙道：“不必了师父，我自己可以的，说着就要迈步出去。
可外边正下着血雨呢，江楚阑一个手疾眼快把他拉了回来，顾燕辞始料不及，又一下子摔到了他的怀里，能够感觉到温热的体温。
顾燕辞连忙站好身子，江楚阑无奈道：“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日后换你来护为师，这样可不愧疚了？”
顾燕辞听到他这样的话，哪里还敢反驳，拿起伞来小心翼翼地趴到他的背上，隔着衣服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背部坚毅的线条。顾燕辞只能祈祷自己不会太重，万不要累到了师父，乖乖地拿着伞挡着血雨。
其实江楚阑真的没有感觉到他的重量，毕竟他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体还那般虚弱，就是个骨头架子。
他背着顾燕辞走了一路，顾燕辞将头埋在了他的颈项处，闻到的是他衣服上特有的熏香，带着淡淡的杏花味道，遮盖了鲜血带来的腥臭。
好像，只要有江楚阑在，他就会被护得很好很好。
从祁山清雅峰，到沧江云安镇，再到不周山鬼市，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这个江楚阑，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因为，他是他唯一的弟子吗？
不知不觉间，顾燕辞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惊为天人的微笑，映得四方的凄厉血雨失去了颜色。
可惜江楚阑没有看到，他只顾着离开这个鬼地方。随着他的脚步，路下的血腥越来越浅，甚至到了后边，土地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血迹了。
他们离开了血雨的范围，江楚阑往四周一看，只看到一片漆黑，不见刚刚那种浓厚的血色。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第二层，他将顾燕辞放了下来，“下来吧。”
顾燕辞依言从江楚阑的身上下来，顺道将自己眼睛上缚着的鲛绡拿下来，打量着周围，一片茫茫然的昏暗，没有什么房屋树木，依稀看出远山青黛色的轮廓。
江楚阑从他的手里接过那柄潼阳伞，上边血迹斑斑，有的伞面已经破损，到底是潼阳制伞世家褚氏出品，才能抗得住这个比硫酸还可怕的血雨。
他将这伞用布帛包好，重新扔回了乾坤袖中。
没有记错的话，此地是二三层的分界地段，过了这里，就可以来到鬼市最为奢靡的地方——璇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