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我爱你(1 / 2)
纵身一跃的后果,往往都惨不忍睹。
盖因世人总是喜欢低估,脚下沟壑的距离。
那天晚上,在东市的那条火巷子里,少年女皇便是这样,一头跳进了阴沟里。
本来是奔着对岸那甜蜜仙乡去的。
她拿着那根木簪子,踮脚跳起来,本事想要去亲吻一口。
就是脑子犯抽,觉得在那天夜里的巷中,那个叫叔的男人,浑身都是一种迷人而不自知的气息。
教训她的时候,是冷兮兮的冰;给她梳头,又是一种软兮兮的柔;把手伸进她口中戏弄时那种妖兮兮的坏;喊她还簪子时那种骄兮兮的傲……像一个百变狼君。
夜色掩映下,不停变换的面目,便是伪装,不停变化的情绪,便是隐忍,有那么一刹那,让少女仿佛窥见到他内心里,那一片深藏的大海。
可就在她脑子发热亲上去的那一瞬间,似乎,依稀看见的那片海,不见了,依稀听见的汹涌潮声,也化为寂静。
腰上一紧,手臂一痛,就被人掐着腰,掰着手,从身上给扯了下来。
“皇甫璎!”一声压了声音,却压不住恼怒的低吼。
且还是从未有过的生份与粗野,直直地呼她这个辰国女皇的大名。连名带姓,和盘扣下。
女皇顿时觉得,眼泪迷了双眼。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盈着泪,委屈地嘀咕了。
是他先动手动脚的!抱她,搅她,那是什么意思?就不兴她也亲一口吗?
“说什么呢?”男子侧头来问她。
“没什么……”女皇又禁了口,什么也不提了。
少女的心,毕竟敏感而娇气。她突然心中生怕,会不会,真如季亭山所言的道理,她不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不想亲吻吧。
心头一怄,那黑漆漆的巷子里也没有什么好流连了,低头转身,径直走出去,端端上了他皇叔的那辆马车,等着他送她回宫去。
回到朱华殿,一头倒在锦褥上,哭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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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陛下怄气了。
这一怄,就是许多天。
其他的,都乖得很。
按时去学宫听讲,还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认真,让季太傅惊喜得热泪盈眶;
又按时把那天夜里,摄政王在火巷子里罚她抄的书,背的文,如数上交了;
再按时吃饭,睡觉,也不偷偷溜出宫去瞎跑了,没事儿就捧着书看,不懂的地方,就让季亭山再帮着讲一讲。讲得听懂了,就去禁苑草场骑骑马,射射箭,让卓云教她些诸如上次踢倒吕大公子之类的厉害身法。
对侍读季亭山,很友好;对侍卫卓云,很友好;对侍女红衣,很友好;对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友好。
但是,就是不理摄政王。
决计不主动去勤政殿小书房找人;那人来找,她也决计不主动搭理。
久而久之,整个宫廷都知道了,女皇陛下跟她那皇叔,也不知在闹什么别扭,反正,闹得有点大。
五月初五,端阳节。
这别扭就闹得差点无法收场。
五月旧俗,必用服玩相贺。
按惯例,皇帝在这天向后妃、内侍、诸阁臣僚行赏,赏赐的常用之物,是经筒、符袋等物品,内装各式糖果、金花、巧粽等,意在禳毒消灾,祈求平安吉祥。
而到了这一朝,女皇年少未婚,宫中零落,主要也就是行赏诸阁臣僚。
摄政王是个风雅之人,便请天子御笔手书,题字于白扇,京中正三品以上朝官,人手一枚,庶动清风,以赠美德。
让朝臣们也看见,女皇陛下的字,一年比一年写的好。一年一年地看得熟悉了,日后看着那朱笔御批的奏疏折子,也就平添亲切了。
皇甫璎却讨厌这差事。
每年都让她写扇面,且还要她自己去想,题些什么诗词字句,还要每年都写得不一样。写得绞尽脑汁,写得腰酸手疼。
今年,本来就还怄着气的,索性不干了。
那四五十把扇子,几天前就送到朱华殿来,堆在她案头,她成日在那边上过来过去,却当没看见一般,一直不想去管。
直到端午节头一天,下午,太阳都快下山了,勤政殿的寺人过来取扇子,以准备明日金鳞池的赏赐群臣之仪。
女皇陛下仍是爱理不理的,说她今年没空。
把那寺人打发了,灰溜溜回去。
过了一会儿,摄政王就亲自来了。
皇甫璎倒是知道有这一着,早也就端坐在那书案后面等着。
皇甫熠进殿来,也是往她对面笔直跽坐。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出口就教训,只抬眸凝色,将她盯看。
女皇也就鼓起勇气,撑圆了眼眸,与他对望过去。
两人隔着那一案桌的扇子,对坐,互相溺进彼此的眼睛里,良久不说话。
久到皇甫璎感觉腿脚发麻,眼睛发酸。
却也不想放下架子,服输。
比定力,她自然比不过她皇叔,可比执拗,她此刻才发现,她心之拗,可能,无人能及。
终于,还是摄政王先动。动手不动口。
男子默默地敛袖,倾身,抬手,将案头砚中浓墨,磨了些许,取笔,蘸墨,荡了尖儿,双手递了过来。请陛下墨宝。